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一刻
在乱海试验场的控制大厅之中，几个至高神明都望着已经停止释放幻境显示的万华棱镜发呆，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东华星奕才回神道：“乱海领域之中还会有这种变化吗……”
“不，绝不可能！”伊兰迪斯立刻回应道，“在虚空的最终归零开始产生之前，乱海领域中绝不可能产生这样大规模的变动，在那个深度，探测器应该还算是可靠的，它所传回的数据表明，在它附近的乱海领域中出现了大范围的浓度差波动，简直就像断崖一样，虚空最终归零也不会在乱海领域之中形成这种形式的变动……艾瑞米拉，能根据棱镜的回馈数值来大致确定这场诞生于乱海深层的波动是从哪开始诞生的吗？”
“……抱歉，精灵女王，我无法根据这一次的深潜探测来还原整个事件的情况，而且我也无法确定在那样高程度的污染之中所传回的数据还是不是可靠的。”在详细解析了那块棱镜之后，艾瑞米拉还是带着抱歉的神色摇了摇头。
“星奕，你们说这件事会不会……与文明失败的架桥行动有关？”
“恐怕不太可能。”接话的仍然是伊兰迪斯，“按照两位虚空意志给我们的说法，架桥行动必须两岸同时进行才能成功，如果架桥失败的话，激活的启动端会在瞬间坍缩成一种特殊的结构，这种结构的实体表现形式就是可以说“广泛”存在于两大神界中心附近的亘古乱海巨门，一种非常特殊的乱海出口，它们仍然具有可被检测的乱海污染读数，但是其本身性质却近乎固化稳定，任何基础阶段学习毕业了的神族个体都能在那些巨门之下不受任何影响的待上很长时间。那是虚空长桥启动端在激活失败之后在虚空中留下的特殊结构，可以说，那些存在已经永久的改变了虚空，不过……确实，考虑到文明的水平，或许它们真的有能力做出更夸张的事情来。”
“无论如何，乱海领域的深处出现这样巨大的污染波动已经大幅超出我们的认知。目前我们还有九枚这样的探测器，我想再进行一次紧急探测。”东华星奕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手，大厅之中的一切原本景象便骤然隐去，在笼罩几位神明的黑暗之中，一幅巨大的虚空“地图”则从闪烁的幽蓝色流光中迅速显现出来，在巨大的虚空形式图之中，代表东廷神阙的蓝色、代表万华神庭的翠绿色和代表文明的血红色尤其突出，如果细看的话，每一个不同的色块所覆盖的世界都多到以亿兆计，然而规模这样巨大的覆盖范围实际上却是即是再扩大几十倍才能勉强使得任意两个相邻文明能跨过彼此之间巨大黑色沟壑连接起来。
“这是我们这边的虚空情形记录方式，这张图中包含了二十四个虚空象限中我们所有的直辖世界和已探明世界，说的再具体一点，这是它们粗略“投影”之后所得到的结果。”东华星奕对着那张巨大的图片指指点点道，“57，6687，45783629，34844，89679，911653，59846547，236，79456这九个宇宙之中都有我们用于科研性质的乱海出口，我想尽快进行一次综合的检测，来看看这次变异到底是否与文明失败的架桥行动有关。”
在巨大的势力划分图之中，被东华星奕提到过的试验宇宙都已经被明确标注，在一条淡蓝色的曲线连接之下，这几个宇宙变成了一条弧线上的几个闪烁的节点，而弧线的凹进区域则正对着文明，或者说是“旧文明”的方向。
……
“探测器最后一次自检完成，设备全系统稳定，神性祝福稳定！”
“所有科研用乱海出口附近的抑制塔已经全部投入最高紧急工作状态，随时可以进行过载出力。”
“九个世界与神界网络的主通讯模式与连接模式均已被设定为“熔断”……”
为了赶在这次大规模乱海领域震动波及到秩序世界，这次紧急试验几乎简化掉了所有的非绝对流程。在确认世界、探测器和大门均没有问题之后，九枚仿佛飞梭一般的探测器便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并冲入了它们各自所面对的乱海出口。
一圈圈或为幽蓝或为金黄的明亮流光从大门周围的抑制塔下方爆发出来，现实世界与乱海领域的信息交互会逐渐破坏掉乱海出口最表层的那层“宁静膜”，在这样大的信息冲击之下，如果不是附近强大的抑制塔都在调集全力镇压这一片片不祥的黑色大地，恐怕在这些正圆形出口之中沸腾的黑色暗流早就已经爆发出来了。
“……艾瑞米拉，话说你使用神力的时候一定需要占这么大的空间吗？”圣阳羲和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身边的镜姬女王，由于这次她要时刻不断的监控九枚乱海领域探测器，还要尽可能确保这些乱海探测器所传回的数据准确，她目前所调动的力量显然要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大得多，羲和甚至有点庆幸他们当前没待在哪一个宇宙里，而是选择待在矗立于虚空之中的节点之中。巨塔之外，秩序场的范围大小可以按照要求想多大就多大，如果没这样一条性质，或许行动时间要是太长的话艾瑞米拉还真有可能将秩序边界撑爆。
“别吵，在乱海领域之中捕捉到足够准确可信的信息是很耗费力气的！”艾瑞米拉翻着白眼瞅了她身后那几位“看热闹”的家伙几眼，随后便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对探测器的数据接收之中。
在神明强大的神力加持之下，原本密布乱流的浅层污染区几乎没有对这些探测器造成什么影响，即使是有几枚探测器运气不好遇到了正在不断聚集的浅层污染带，它们也都靠着自身强大的性能几乎直接将其击穿。没有费多少工夫，这些探测器就下潜到了更加“凝重”的深层污染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即使是神的探测器也不再安全，在剧烈的污染侵蚀之下，探测器表面原本闪动的光辉一层接一层的黯淡了下去，就像泥沼吞噬一粒沙子，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粒沙子目前仍然在以还算稳定的状态工作着。
“目前污染浓度还是在均匀增加的，对比探测器的设计程式，这个增速是正常的，不过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的确是太悖离秩序了，即使是以这样的隔离方式来观察，我也能感到蕴含于资讯解析阵列之中躁动的毁灭气息……”不过这次没等艾瑞米拉多嘀咕几句，两只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但同样温暖的手便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娟秀的精灵文字和炽烈的太阳符文在艾瑞米拉的心灵之中筑起了一层新的壁垒，在这两种统御着秩序生命以及创造的强大神力加持之下，来自乱海深层的扰动几乎被瞬间剥离隔绝开来。
“……谢谢。”在被渗透过来的这些精神扰动褪去之后，充斥着虚空节点建筑以及大片虚无空间的棱镜阵列也瞬间变得更加简洁清晰起来。在持续的下潜过程之中，一个个探测器纷纷进入了天枢琉璃装甲的剥离修复层中。当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在座的所有神明精神都骤然紧绷起来，按照上一次的探测规则来看，这些探测器即将抵达“变异区。”
“检测到高强度污染浓度波动，二号探测器自毁，一号探测器自毁，九号探测器自毁……”在资讯解析阵列所导出的数据帮助之下，覆盖众神头顶的那张巨大的虚空地图中，东廷神阙“内陆”相当大的范围中开始浮现出一片黑红色的旋涡，就仿佛一场灾难即将挣脱束缚。
“按照自毁顺序来看……这件事的确与的联系密不可分，这些污染波动整体扩散范围大致为“圆形”，而且可以很明显的从“曲率边缘”看出，圆心是位于文明那边的。”东华星奕轻轻皱皱眉头，“不过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些波动于深层区域的污染浓度变化会不会上升到浅层甚至接近秩序世界，如果它们会上升的话，那么这些科研用的乱海出口也应该被清理掉，来自乱海深层的污染大爆发可以说是非常麻烦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够在浅层领域长期稳定巡航的载具……看来只能通过多班次交替的方式尽可能让现有的小型载具先代理这些职责了。”伊兰迪斯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我们自身的惰性还是太强了，本来我们以为自己位于虚空，但是实际上很多问题我们还没有凡人研究的透彻……这些污染波动即使不直接蔓延到秩序世界，它们也会对秩序世界产生影响，的研究者曾经跟我们粗略的提过，秩序世界本身对虚空具有一种“秩序压力”，高位阶信息汇聚的越多信息量越大，这个世界的“秩序压力”也就越大，而神王大人和则共同证明，乱海会受到来自秩序世界的强大排斥，这种排斥来源于虚空意志还是秩序世界这一点还不清楚，但是也正是因为这道巨大的排斥力存在，乱海领域中的强烈污染才能被压制在乱海领域这一“层”范围之内。目前来看，乱海出口的出现与两条指标相关，一条是“本底浓度”，还有一条则是“秩序压力”，现在可以说相当大范围的虚空中，乱海领域深层的本底污染浓度都在剧烈波动着，这很有可能会使得乱海出口出现在秩序世界的概率提高……”说着，伊兰迪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不对劲“艾瑞米拉？艾瑞米拉？！”
众神急忙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正在不断变动的虚空地图上移开，不知何时，原本宏大的资讯解析阵列只剩下一块还在地上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三棱镜，而艾瑞米拉在被伊兰迪斯轻轻拍了两下之后忽然向前倒去，精灵女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过在艾瑞米拉的身体完全瘫入精灵女王的怀里之后，伊兰迪斯才发现，她已经彻底昏迷过去了。
“她不要紧吧？”
“不知道，要让神明，尤其还是至高神明失去意识，这难度……”伊兰迪斯让昏迷的艾瑞米拉尽量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额头轻轻抵在了失去意识的女神的眉心位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她没事，这是一下子记下了过多的信息而导致的昏迷，不过，究竟是什么信息能导致她失去意识？”伊兰迪斯惊讶的眨眨眼，“她在我们神界甚至可以代替掉万华神庭的中央信息枢纽！”
“那么看来……只能我们再来了解一下了。”东华星奕捡起那块还在闪动的三棱镜，“由于这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所以它所产生的作用应该不会瞬间体现在我们身上，各位一旦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压力上升就立刻离开幻境！”在与伊兰迪斯又略微确定了一下之后，东华星奕激活了这块三棱镜。
一瞬间，整个虚空节点都笼罩在了一层幻境之中。一片混沌的空间即使是使劲去遴选可以跟秩序沾边的词，最终的选择也只剩下了这一条，一片混沌的、难以形容的空间出现在幻境之中。
“的无尽永恒空间？！”东华星奕吃了一惊，这种空间可以说是文明绝对意义上的一种战略级别的存在，创造这样的空间需要数量非常巨大的扭曲科技和难以想象的演算能力加持，在此之前，神界对于此空间的了解也仅仅是源自于文明的部分技术交流，直到现在，它的真实面貌才呈现在众神眼中。
视线很快转移，在快速的推演之下，原本只是一片灰暗的无尽空间中开始出现了点点星光，东华星奕稍微数了一下，第一批出现的光点大约有七千个左右，然而随着视线的继续快速拉近，画面中所呈现的场景令所有神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七千多个光点根本不是什么星光它们来自的决战旗舰的外层涂装，而根据最近才了解到的情报文明总共上限里有七千六百零八座决战旗舰而现在，它们居然一艘不差的全在这里！
很快，画面中的其他存在也开始纷纷映入神的眼睛，星体要塞，各级飞翼，还有无数奇形怪状身躯庞大的特型舰，和无数难形容的大规模设施。它们全部聚集于此，在混沌之中只依靠自身的涂装所散发的光芒便使得这支无比庞大的队伍形成了吞噬亿万光年的巨大光团，当它们全部闪亮时，其场面，恐怕要远远超过宇宙群星。
众神毫不怀疑恐怕在这样级别的场景之中，不要说文明的全部主力，这是万亿年来所积淀的，整个文明的全部力量！
一圈明亮的黑红色光环从决战旗舰队列前方亮起，这道光环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周围空间的昏暗瞬间都被驱散了大半，然而这明亮的光芒却无法点亮就在它下方近在咫尺的黑暗那是一座乱海出口，规模空前的巨大乱海出口！
在某个命令之下，七千六百零八座决战旗舰的舰首位置开始依次闪动起来，仿佛能量传输通路的光流开始汇聚在乱海出口前方某一点的位置上。东华星奕加强了注意力，值得这七千多座虚空顶级单位同时被用来供能，而又位于乱海出口附近的存在只有一个虚空长桥启动端。
在巨舰澎湃的能量供给之下，启动端那原本通体黑色，泛着金属光泽就像许多颗小行星被烧成玻璃体之后在凝固之前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固体开始“活”了过来，它的表面迸发出了一道足以贯通空间的炫目光柱，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流入那个并不规则的启动端之后，启动端所迸射出的光柱也在不断变粗变亮，并不断将启动端自身吞噬进去，很快，原本的黑色球体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通天贯地的巨大白色光柱照亮了灰暗的无尽永恒空间，即使是压制乱海出口的抑制环闪光也无法与此光柱比拟分毫。
整个过程，用时仅仅一小时。
在光柱亮度达到巅峰之后，启动端便被完全激活，接下来，它的全部信息将会被注入乱海出口，只要它能与位于对岸的启动端保持同步，那么虚空长桥将就此架起，无数年中的无数个文明的夙愿将就此实现。
然而，当启动端的白光注入巨大的乱海出口之后，乱海出口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巨大的黑暗涌潮瞬间便突破了层层封锁，将启动端，抑制设施和数十艘旗舰全部吞噬了！
看到这里，东华星奕和伊兰迪斯都确认了，文明的架桥行动的确已经失败，而且很有可能位于对岸的启动端因为某些原因根本就没有启动一旦只有单独一岸的启动端被激活的话，那么一旦架桥失败，文明所要面临的可不就是制造一个亘古深渊巨门那么简单了，受到巨大冲击之后，与文明本身同等的乱海便会涌出，这个层级的污染不仅会沿着超级文明的全部沟通网络四处蔓延，甚至就连它们的历史线、信息扰动力等等一切都将成为污染的扩张载体，它们将会全部被侵蚀并最终湮灭掉。
可以说，文明已经完了。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超出了神明的预料。
就好像是预先安排的那样，七千六百零八座旗舰同时迸发出了黑红色的闪光，在那些巨大的飞翼旗舰舰首位置，鲜红的文明徽记闪烁着刺眼的强光，以最高旗舰队列为圆心，闪动的徽记仿佛连锁反应一般在拱卫乱海出口的无数单位中次第亮起，就仿佛一座座点起烽火的绝境长城一般，在短短数秒之内，光芒由内向外亮起，而一层仿佛光影效果一般的冲击却从外向内延伸过去，就像星云崩落。
这层似虚似实，仿佛光影效果一般的冲击波从最外层转瞬之间汇聚合流并从最高旗舰队列打向乱海出口，而这并没有多么鲜亮的视觉效果的做法，居然在一瞬间将已经溢出大门，按理说应该开始从历史与存在基础上拆解文明的恐怖黑潮居然一瞬间便被这无形的冲击再次打入了黑色的大门位置。
在翻涌的黑潮不断尝试挣脱文明千百亿亿个单位的集群镇压过程之中，文明凝聚了自身全部力量与全部希望的单位再次开始反击，原本连续而且混沌的无尽永恒空间之中，一层又一层仿佛蛛网一般的漆黑色暗纹开始显露出来，无数舰只无数单位整个文明不计代价赌上自身国运与全部希望的最后挣扎中，根本无以数计的点开始从黑色天网的交织之中不断成型。
不……或许那些信息基准稳定点是可以计算的，但是……仅仅是第一层，就已经高达……33？！！！
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从作为幻境的画面中缓缓涌入现实，东华星奕知道这样的算法代表着什么，早已忘记自己刚刚说过什么的他和伊兰迪斯、圣阳羲和甚至不得不将自己的意识的一部分直接发散到虚空之中来准备迎接文明巨大的基础信息稳定点基数提升所带来的恐怖威压，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东华星奕已经无数次见识过文明战斗时进行自身信息迭代的恐怖战斗力，然而在今天，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凡人文明的底蕴究竟有多可怕。
无尽永恒空间之中，视野开始骤然急剧缩小，但是仿佛能塞满无限空间的点却从未停止过自身膨胀，在三分之一秒后，33这一基数成为了下一次混沌暴涨的跃升箭头数目，在这种层面的暴涨基础上，即使是神明自身，也开始有些难以直视，在无数信息基准稳定点定锚的坚固阵地之中，位于乱海附近的巨大编队似乎凝成了一根足以刺穿虚空的长矛。
七秒后，无尽永恒空间之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围绕这个巨大旋涡接通无限的巨大幕墙，闪烁着黑红色光纹的舰队坚定不移的抵抗着即将失控的乱海出口。
十九秒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漩涡的巨大灰色幕墙中崩溃，光影，乱海，舰队，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向这个巨大旋涡的中央基点坍塌，在已经近乎被绞的粉碎的空间之中，黑色的致密天幕与仍然在暴涨的信息基准稳定点仍然为一切提供着稳定现实的力量。
东华星奕感觉似乎有无数只手正在撕扯他的灵魂，他的一切在这样巨大的信息压力面前仿佛都在缓缓离自身而去，倒灌的虚空在消解他所散逸出的压力，这使得他仍然能维持着足够的清醒如果这个过程能持续下去，当时间度过二十一又三分之一秒之后，文明将抵达秩序的某一极致层面，在那个层次之下，或许乱海冲击也无法再撼动这个已经在对自身理智抵抗而苦苦挣扎了数百亿年的强大文明，只要能抵达那个层面，或许虚空长桥真的将会就此架起。
然而，在第二十一秒走到尾声时，文明倾尽全力所造就的秩序压力在这场掰手腕比赛中输给了乱海反冲。
黑潮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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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绝不可能！”伊兰迪斯立刻回应道，“在虚空的最终归零开始产生之前，乱海领域中绝不可能产生这样大规模的变动，在那个深度，探测器应该还算是可靠的，它所传回的数据表明，在它附近的乱海领域中出现了大范围的浓度差波动，简直就像断崖一样，虚空最终归零也不会在乱海领域之中形成这种形式的变动……艾瑞米拉，能根据棱镜的回馈数值来大致确定这场诞生于乱海深层的波动是从哪开始诞生的吗？”
“……抱歉，精灵女王，我无法根据这一次的深潜探测来还原整个事件的情况，而且我也无法确定在那样高程度的污染之中所传回的数据还是不是可靠的。”在详细解析了那块棱镜之后，艾瑞米拉还是带着抱歉的神色摇了摇头。
“星奕，你们说这件事会不会……与文明失败的架桥行动有关？”
“恐怕不太可能。”接话的仍然是伊兰迪斯，“按照两位虚空意志给我们的说法，架桥行动必须两岸同时进行才能成功，如果架桥失败的话，激活的启动端会在瞬间坍缩成一种特殊的结构，这种结构的实体表现形式就是可以说“广泛”存在于两大神界中心附近的亘古乱海巨门，一种非常特殊的乱海出口，它们仍然具有可被检测的乱海污染读数，但是其本身性质却近乎固化稳定，任何基础阶段学习毕业了的神族个体都能在那些巨门之下不受任何影响的待上很长时间。那是虚空长桥启动端在激活失败之后在虚空中留下的特殊结构，可以说，那些存在已经永久的改变了虚空，不过……确实，考虑到文明的水平，或许它们真的有能力做出更夸张的事情来。”
“无论如何，乱海领域的深处出现这样巨大的污染波动已经大幅超出我们的认知。目前我们还有九枚这样的探测器，我想再进行一次紧急探测。”东华星奕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手，大厅之中的一切原本景象便骤然隐去，在笼罩几位神明的黑暗之中，一幅巨大的虚空“地图”则从闪烁的幽蓝色流光中迅速显现出来，在巨大的虚空形式图之中，代表东廷神阙的蓝色、代表万华神庭的翠绿色和代表文明的血红色尤其突出，如果细看的话，每一个不同的色块所覆盖的世界都多到以亿兆计，然而规模这样巨大的覆盖范围实际上却是即是再扩大几十倍才能勉强使得任意两个相邻文明能跨过彼此之间巨大黑色沟壑连接起来。
“这是我们这边的虚空情形记录方式，这张图中包含了二十四个虚空象限中我们所有的直辖世界和已探明世界，说的再具体一点，这是它们粗略“投影”之后所得到的结果。”东华星奕对着那张巨大的图片指指点点道，“57，6687，45783629，34844，89679，911653，59846547，236，79456这九个宇宙之中都有我们用于科研性质的乱海出口，我想尽快进行一次综合的检测，来看看这次变异到底是否与文明失败的架桥行动有关。”
在巨大的势力划分图之中，被东华星奕提到过的试验宇宙都已经被明确标注，在一条淡蓝色的曲线连接之下，这几个宇宙变成了一条弧线上的几个闪烁的节点，而弧线的凹进区域则正对着文明，或者说是“旧文明”的方向。
……
“探测器最后一次自检完成，设备全系统稳定，神性祝福稳定！”
“所有科研用乱海出口附近的抑制塔已经全部投入最高紧急工作状态，随时可以进行过载出力。”
“九个世界与神界网络的主通讯模式与连接模式均已被设定为“熔断”……”
为了赶在这次大规模乱海领域震动波及到秩序世界，这次紧急试验几乎简化掉了所有的非绝对流程。在确认世界、探测器和大门均没有问题之后，九枚仿佛飞梭一般的探测器便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并冲入了它们各自所面对的乱海出口。
一圈圈或为幽蓝或为金黄的明亮流光从大门周围的抑制塔下方爆发出来，现实世界与乱海领域的信息交互会逐渐破坏掉乱海出口最表层的那层“宁静膜”，在这样大的信息冲击之下，如果不是附近强大的抑制塔都在调集全力镇压这一片片不祥的黑色大地，恐怕在这些正圆形出口之中沸腾的黑色暗流早就已经爆发出来了。
“……艾瑞米拉，话说你使用神力的时候一定需要占这么大的空间吗？”圣阳羲和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身边的镜姬女王，由于这次她要时刻不断的监控九枚乱海领域探测器，还要尽可能确保这些乱海探测器所传回的数据准确，她目前所调动的力量显然要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大得多，羲和甚至有点庆幸他们当前没待在哪一个宇宙里，而是选择待在矗立于虚空之中的节点之中。巨塔之外，秩序场的范围大小可以按照要求想多大就多大，如果没这样一条性质，或许行动时间要是太长的话艾瑞米拉还真有可能将秩序边界撑爆。
“别吵，在乱海领域之中捕捉到足够准确可信的信息是很耗费力气的！”艾瑞米拉翻着白眼瞅了她身后那几位“看热闹”的家伙几眼，随后便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对探测器的数据接收之中。
在神明强大的神力加持之下，原本密布乱流的浅层污染区几乎没有对这些探测器造成什么影响，即使是有几枚探测器运气不好遇到了正在不断聚集的浅层污染带，它们也都靠着自身强大的性能几乎直接将其击穿。没有费多少工夫，这些探测器就下潜到了更加“凝重”的深层污染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即使是神的探测器也不再安全，在剧烈的污染侵蚀之下，探测器表面原本闪动的光辉一层接一层的黯淡了下去，就像泥沼吞噬一粒沙子，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粒沙子目前仍然在以还算稳定的状态工作着。
“目前污染浓度还是在均匀增加的，对比探测器的设计程式，这个增速是正常的，不过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的确是太悖离秩序了，即使是以这样的隔离方式来观察，我也能感到蕴含于资讯解析阵列之中躁动的毁灭气息……”不过这次没等艾瑞米拉多嘀咕几句，两只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但同样温暖的手便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娟秀的精灵文字和炽烈的太阳符文在艾瑞米拉的心灵之中筑起了一层新的壁垒，在这两种统御着秩序生命以及创造的强大神力加持之下，来自乱海深层的扰动几乎被瞬间剥离隔绝开来。
“……谢谢。”在被渗透过来的这些精神扰动褪去之后，充斥着虚空节点建筑以及大片虚无空间的棱镜阵列也瞬间变得更加简洁清晰起来。在持续的下潜过程之中，一个个探测器纷纷进入了天枢琉璃装甲的剥离修复层中。当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在座的所有神明精神都骤然紧绷起来，按照上一次的探测规则来看，这些探测器即将抵达“变异区。”
“检测到高强度污染浓度波动，二号探测器自毁，一号探测器自毁，九号探测器自毁……”在资讯解析阵列所导出的数据帮助之下，覆盖众神头顶的那张巨大的虚空地图中，东廷神阙“内陆”相当大的范围中开始浮现出一片黑红色的旋涡，就仿佛一场灾难即将挣脱束缚。
“按照自毁顺序来看……这件事的确与的联系密不可分，这些污染波动整体扩散范围大致为“圆形”，而且可以很明显的从“曲率边缘”看出，圆心是位于文明那边的。”东华星奕轻轻皱皱眉头，“不过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些波动于深层区域的污染浓度变化会不会上升到浅层甚至接近秩序世界，如果它们会上升的话，那么这些科研用的乱海出口也应该被清理掉，来自乱海深层的污染大爆发可以说是非常麻烦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够在浅层领域长期稳定巡航的载具……看来只能通过多班次交替的方式尽可能让现有的小型载具先代理这些职责了。”伊兰迪斯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我们自身的惰性还是太强了，本来我们以为自己位于虚空，但是实际上很多问题我们还没有凡人研究的透彻……这些污染波动即使不直接蔓延到秩序世界，它们也会对秩序世界产生影响，的研究者曾经跟我们粗略的提过，秩序世界本身对虚空具有一种“秩序压力”，高位阶信息汇聚的越多信息量越大，这个世界的“秩序压力”也就越大，而神王大人和则共同证明，乱海会受到来自秩序世界的强大排斥，这种排斥来源于虚空意志还是秩序世界这一点还不清楚，但是也正是因为这道巨大的排斥力存在，乱海领域中的强烈污染才能被压制在乱海领域这一“层”范围之内。目前来看，乱海出口的出现与两条指标相关，一条是“本底浓度”，还有一条则是“秩序压力”，现在可以说相当大范围的虚空中，乱海领域深层的本底污染浓度都在剧烈波动着，这很有可能会使得乱海出口出现在秩序世界的概率提高……”说着，伊兰迪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不对劲“艾瑞米拉？艾瑞米拉？！”
众神急忙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正在不断变动的虚空地图上移开，不知何时，原本宏大的资讯解析阵列只剩下一块还在地上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三棱镜，而艾瑞米拉在被伊兰迪斯轻轻拍了两下之后忽然向前倒去，精灵女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过在艾瑞米拉的身体完全瘫入精灵女王的怀里之后，伊兰迪斯才发现，她已经彻底昏迷过去了。
“她不要紧吧？”
“不知道，要让神明，尤其还是至高神明失去意识，这难度……”伊兰迪斯让昏迷的艾瑞米拉尽量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额头轻轻抵在了失去意识的女神的眉心位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她没事，这是一下子记下了过多的信息而导致的昏迷，不过，究竟是什么信息能导致她失去意识？”伊兰迪斯惊讶的眨眨眼，“她在我们神界甚至可以代替掉万华神庭的中央信息枢纽！”
“那么看来……只能我们再来了解一下了。”东华星奕捡起那块还在闪动的三棱镜，“由于这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所以它所产生的作用应该不会瞬间体现在我们身上，各位一旦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压力上升就立刻离开幻境！”在与伊兰迪斯又略微确定了一下之后，东华星奕激活了这块三棱镜。
一瞬间，整个虚空节点都笼罩在了一层幻境之中。一片混沌的空间即使是使劲去遴选可以跟秩序沾边的词，最终的选择也只剩下了这一条，一片混沌的、难以形容的空间出现在幻境之中。
“的无尽永恒空间？！”东华星奕吃了一惊，这种空间可以说是文明绝对意义上的一种战略级别的存在，创造这样的空间需要数量非常巨大的扭曲科技和难以想象的演算能力加持，在此之前，神界对于此空间的了解也仅仅是源自于文明的部分技术交流，直到现在，它的真实面貌才呈现在众神眼中。
视线很快转移，在快速的推演之下，原本只是一片灰暗的无尽空间中开始出现了点点星光，东华星奕稍微数了一下，第一批出现的光点大约有七千个左右，然而随着视线的继续快速拉近，画面中所呈现的场景令所有神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七千多个光点根本不是什么星光它们来自的决战旗舰的外层涂装，而根据最近才了解到的情报文明总共上限里有七千六百零八座决战旗舰而现在，它们居然一艘不差的全在这里！
很快，画面中的其他存在也开始纷纷映入神的眼睛，星体要塞，各级飞翼，还有无数奇形怪状身躯庞大的特型舰，和无数难形容的大规模设施。它们全部聚集于此，在混沌之中只依靠自身的涂装所散发的光芒便使得这支无比庞大的队伍形成了吞噬亿万光年的巨大光团，当它们全部闪亮时，其场面，恐怕要远远超过宇宙群星。
众神毫不怀疑恐怕在这样级别的场景之中，不要说文明的全部主力，这是万亿年来所积淀的，整个文明的全部力量！
一圈明亮的黑红色光环从决战旗舰队列前方亮起，这道光环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周围空间的昏暗瞬间都被驱散了大半，然而这明亮的光芒却无法点亮就在它下方近在咫尺的黑暗那是一座乱海出口，规模空前的巨大乱海出口！
在某个命令之下，七千六百零八座决战旗舰的舰首位置开始依次闪动起来，仿佛能量传输通路的光流开始汇聚在乱海出口前方某一点的位置上。东华星奕加强了注意力，值得这七千多座虚空顶级单位同时被用来供能，而又位于乱海出口附近的存在只有一个虚空长桥启动端。
在巨舰澎湃的能量供给之下，启动端那原本通体黑色，泛着金属光泽就像许多颗小行星被烧成玻璃体之后在凝固之前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固体开始“活”了过来，它的表面迸发出了一道足以贯通空间的炫目光柱，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流入那个并不规则的启动端之后，启动端所迸射出的光柱也在不断变粗变亮，并不断将启动端自身吞噬进去，很快，原本的黑色球体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通天贯地的巨大白色光柱照亮了灰暗的无尽永恒空间，即使是压制乱海出口的抑制环闪光也无法与此光柱比拟分毫。
整个过程，用时仅仅一小时。
在光柱亮度达到巅峰之后，启动端便被完全激活，接下来，它的全部信息将会被注入乱海出口，只要它能与位于对岸的启动端保持同步，那么虚空长桥将就此架起，无数年中的无数个文明的夙愿将就此实现。
然而，当启动端的白光注入巨大的乱海出口之后，乱海出口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巨大的黑暗涌潮瞬间便突破了层层封锁，将启动端，抑制设施和数十艘旗舰全部吞噬了！
看到这里，东华星奕和伊兰迪斯都确认了，文明的架桥行动的确已经失败，而且很有可能位于对岸的启动端因为某些原因根本就没有启动一旦只有单独一岸的启动端被激活的话，那么一旦架桥失败，文明所要面临的可不就是制造一个亘古深渊巨门那么简单了，受到巨大冲击之后，与文明本身同等的乱海便会涌出，这个层级的污染不仅会沿着超级文明的全部沟通网络四处蔓延，甚至就连它们的历史线、信息扰动力等等一切都将成为污染的扩张载体，它们将会全部被侵蚀并最终湮灭掉。
可以说，文明已经完了。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超出了神明的预料。
就好像是预先安排的那样，七千六百零八座旗舰同时迸发出了黑红色的闪光，在那些巨大的飞翼旗舰舰首位置，鲜红的文明徽记闪烁着刺眼的强光，以最高旗舰队列为圆心，闪动的徽记仿佛连锁反应一般在拱卫乱海出口的无数单位中次第亮起，就仿佛一座座点起烽火的绝境长城一般，在短短数秒之内，光芒由内向外亮起，而一层仿佛光影效果一般的冲击却从外向内延伸过去，就像星云崩落。
这层似虚似实，仿佛光影效果一般的冲击波从最外层转瞬之间汇聚合流并从最高旗舰队列打向乱海出口，而这并没有多么鲜亮的视觉效果的做法，居然在一瞬间将已经溢出大门，按理说应该开始从历史与存在基础上拆解文明的恐怖黑潮居然一瞬间便被这无形的冲击再次打入了黑色的大门位置。
在翻涌的黑潮不断尝试挣脱文明千百亿亿个单位的集群镇压过程之中，文明凝聚了自身全部力量与全部希望的单位再次开始反击，原本连续而且混沌的无尽永恒空间之中，一层又一层仿佛蛛网一般的漆黑色暗纹开始显露出来，无数舰只无数单位整个文明不计代价赌上自身国运与全部希望的最后挣扎中，根本无以数计的点开始从黑色天网的交织之中不断成型。
不……或许那些信息基准稳定点是可以计算的，但是……仅仅是第一层，就已经高达……33？！！！
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从作为幻境的画面中缓缓涌入现实，东华星奕知道这样的算法代表着什么，早已忘记自己刚刚说过什么的他和伊兰迪斯、圣阳羲和甚至不得不将自己的意识的一部分直接发散到虚空之中来准备迎接文明巨大的基础信息稳定点基数提升所带来的恐怖威压，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东华星奕已经无数次见识过文明战斗时进行自身信息迭代的恐怖战斗力，然而在今天，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凡人文明的底蕴究竟有多可怕。
无尽永恒空间之中，视野开始骤然急剧缩小，但是仿佛能塞满无限空间的点却从未停止过自身膨胀，在三分之一秒后，33这一基数成为了下一次混沌暴涨的跃升箭头数目，在这种层面的暴涨基础上，即使是神明自身，也开始有些难以直视，在无数信息基准稳定点定锚的坚固阵地之中，位于乱海附近的巨大编队似乎凝成了一根足以刺穿虚空的长矛。
七秒后，无尽永恒空间之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围绕这个巨大旋涡接通无限的巨大幕墙，闪烁着黑红色光纹的舰队坚定不移的抵抗着即将失控的乱海出口。
十九秒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漩涡的巨大灰色幕墙中崩溃，光影，乱海，舰队，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向这个巨大旋涡的中央基点坍塌，在已经近乎被绞的粉碎的空间之中，黑色的致密天幕与仍然在暴涨的信息基准稳定点仍然为一切提供着稳定现实的力量。
东华星奕感觉似乎有无数只手正在撕扯他的灵魂，他的一切在这样巨大的信息压力面前仿佛都在缓缓离自身而去，倒灌的虚空在消解他所散逸出的压力，这使得他仍然能维持着足够的清醒如果这个过程能持续下去，当时间度过二十一又三分之一秒之后，文明将抵达秩序的某一极致层面，在那个层次之下，或许乱海冲击也无法再撼动这个已经在对自身理智抵抗而苦苦挣扎了数百亿年的强大文明，只要能抵达那个层面，或许虚空长桥真的将会就此架起。
然而，在第二十一秒走到尾声时，文明倾尽全力所造就的秩序压力在这场掰手腕比赛中输给了乱海反冲。
黑潮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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