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章 东京_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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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章 东京

  冷风嗖嗖,雪花悠悠,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屋顶树枝,都是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这是春节过后的第一场雪,早已没有了酷日的严寒,但真正的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

  只不过,在这希望无垠的季节里,一场大雪,把人们又拉回了严寒。

  从官府传来的消息,朝廷割让了淮河以北。也就是说,很快,这东京城就要成为金人的治下了。

  不仅是东京城,西京、南京、徐州、甚至是河南之地,都要开始姓金了。

  一向为抗金大业奔走、不知疲倦的东京城留守宗泽、宗老相公,忽然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久卧病榻,下不了床。

  “宗老公相,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一定要撑住啊,这京畿道、河南府、西南两京,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是靠着你呀!”

  一进门,看到宗泽煞白的脸庞,奄奄一息,赵鼎和李若水都是急上心头,李若水更是焦急的喊了起来。

  “赵府尹、李公,让二位见笑了。想必二位也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老夫今日叫二位来,就是想商讨一下,究竟该如何办才好。”

  开封府城中,宗泽府,东京留守司留守宗泽,面色蜡黄,脸如金纸,躺在榻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看到赵鼎和李若水进来,宗泽想要从病床上起来,却被二人阻止了。

  “爹,你还是少说两句,多歇为好。郎中不是说过吗,要你好些休养,不要郁愤于心,否则对背上的疮伤不利。南撤的事情,自有赵公和李公二人安排。”

  宗颖赶紧扶着父亲躺好。朝廷割让淮水以北的旨意传来,父亲一下子就病倒了。

  “宗兄,宗老相公上个月还不是好好的,如何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赵鼎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宗泽,深深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问道。

  宗颖眼圈微红,无奈道:“赵府尹,还能是什么,肯定是朝廷南迁,割让两淮、河南府、东京城的事情。家父本来身子骨就不太好,再加上朝廷割让淮河以北,心里煎熬,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作为东京城的留守,宗泽一直在忠心耿耿地组织布防,伺机反击,谁知却迎来了一旨割让淮河以北的诏书。

  作为东京留守司的最高军政大臣,作为一个爱国情深的忠义之士,他如何能容忍得了国土的一再沦丧。

  赵鼎、李若水二人正在嘘寒问暖,岳飞已经急匆匆地跨了进来。看到病床上的宗泽,岳飞眼眶一热,低声叫道:“恩相,你好点儿没有?”

  他从军以来,两次在宗泽麾下效力,宗泽对他可谓是欣赏有加,仁至义尽,虽然没有王松那样如此重用于他,但也实在算是他人生路上的恩主。

  宗泽终于张开眼睛,轻轻对病榻旁的岳飞说道:“鹏举,你也来了。军中的事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

  岳飞赶紧劝道:“恩相只管放心,将养身子就是。军中的事情,自有小人和身边的一众兄弟打理。”

  看父亲似要发怒,宗颖无奈,只有上前,和岳飞一起,把父亲扶了起来,靠在床沿上

  。

  宗泽点点头道:“朝廷的诏书你接到了吧,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岳飞垂下头,黯然道:“回禀恩相,这是朝廷的旨意,小人也是无可奈何。如今之计,小人只能整顿兵马,安排百姓南下,如此别无他法。”

  “数百万百姓,可不是一下子能安排的。再说了,故土难离,很多百姓都不愿意离开,如此又该如何应付?”

  赵鼎在一旁摇摇头道。:“即便是到了江南,如何处置这些百姓,百姓又如何维持生计?难道说,真要走一步看一步吗,百姓可是经不起折腾。”

  “金人肆虐河南、淮南,与其留着这些地方,徒增漕运之难,耗损国力,不如交给金人,让其和忠义军抢个你死我活!”

  宗泽的脸色变得苍白,轻轻摇头道:“朝廷端的是好计谋,驱虎吞狼,只是可怜了这河南府、这东京城,还有这淮河以南的百万大宋百姓。他们的苦,又去向谁诉说?”

  房中一时变得静悄悄,岳飞不由得心里一惊。想不到朝廷为了对付金人,连忠义军都算计上了,而这数百万百姓的生死,却没有人放在心上。

  “听说王松已经收复了整个河北,杀退了金人中路军,解救了无数的宋人百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赵鼎坐回椅子上,沉声说道:“金人势不可挡,朝廷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苦了这大宋的黎民百姓。”

  “无可厚非?”

  李若水摇头道:“天子护国保民,大宋的天子在做什么,丢土弃民,一味南逃。先帝在位时,尚能在河北、河东和金人抗衡,国事是越来越艰难了!”

  宗颖特意看了看旁边面如金纸的父亲,发现他好像在仔细聆听,心中一动,便继续说道:“听说王相公在河北、河东兴办学堂,招收的孩童上万,每日除了读书写字以外,还要练武,参加军事训练,所用的资费全部由官府承担,也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果然,宗颖的话音刚落,宗泽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并轻轻张开了眼睛。

  河北、河东已经糜烂,黄河两岸难民无数,王松不仅兴修水利、营田屯田、开矿、办铁厂、把持解盐,所得之利全用于军、民,尽得底层百姓人心。

  再加上这一手之免费上学堂,两河之地的百姓除了感恩戴德、顶礼膜拜,恐怕是眼中只有王松,没有宋皇了。

  “听说王松在大名府招贤纳士,知人善用,两河名士、乡野遗贤尽归其麾下。众多怀才不遇之士扬眉吐气,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赵鼎眼神看了过来,对李若水道:“听说李公次兄如今就在王松的麾下,担任幕僚一职,是也不是?”

  这些消息都是赵鼎从自己的女儿赵若男口中得知。李若虚、黄纵都是布衣或底层小吏出身,却能在王松的帐下位居高位,一展胸中抱负,光是这份心胸,已经是令人叹服。

  赵鼎从底下一层层爬上来,年过半百才登上这一府之位,而且还是沦为炮灰。相比于黄纵、王伦、李若虚这些乍一出山就身居要位、比他年轻了一二十岁的年轻人,赵鼎在眼红这些

  人飞黄腾达的同时,也只能感慨天意弄人了。

  听到赵鼎的话,李若水却是笑了一下,朗声道:“家兄陷于金人之手,九死一生,若不是王相公,以家兄的刚烈,恐怕早已是金人的刀下之鬼。王相公对家兄有知遇之恩,赵府尹,你说,在下是不是应该对王相公感激不尽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岳飞开口了,他正色道:“李公家兄才高八斗,堪比三国之诸葛孔明,在下在河北就早有耳闻。如今到了王相公麾下,正可以一展抱负,驱除鞑虏,安抚百姓,恢复河山,此乃善事。”

  堂中诸人说话,都没有意识到王松早已经不是两河宣抚使。或许是众人早已经意识到,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谁都知道,大宋朝廷为了讨好金人,对待这样有大功于国的肱骨之臣,竟然以一种近乎耻辱、“损人名节”的方式,实在不知道官家、还有朝中这些煌煌士大夫之流,脑子里面整天在想些什么!

  现在想起来,赵桓的“忠谬”可谓是贴切之极--对朝廷忠诚、却考虑不到自己。而赵佶的“缪丑”则是实实在在的毁人名节、指鹿为马了。

  堂中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谁都不说出来。毕竟,三纲五常、君为臣父的大道谁也不敢触犯。

  宗泽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说道:

  “王松的事情,先放到一旁。现在朝廷下旨,让我等南撤,宣旨的官员、金人的使者,都还在驿馆等候。你们都合计一下,看如何撤军,怎样安抚城中的百姓,都议一下吧。”

  赵鼎肃拜道:“恩相,朝廷只让我等南撤,并没有说要把汴京城交到金人的手上。城中金人的使者,完全可以不予理会。大军南下即可。百姓愿意南下的,跟随我等离开便是。”

  岳飞和李若水对望一眼,二人都心里明白。朝廷下旨割让淮北之地,却并没有明意要把汴京城直接交给金人,自然也是想借汴京城挑起王松和金人之间的争斗。

  金人在淮南、湖广攻城略地,屠城焚地,威胁江南,朝廷自然不是心甘情愿的把京畿之地交给金人,这样岂不是有资敌之嫌。

  宗泽点点头道:“南京、西京那边有消息吗?”

  朝廷下旨割让淮水以北,西京洛阳的翟兴、韩世忠,南京应天府的张俊,这些人都是手握上万重兵,自然是朝廷重点拉拢的对象了。

  赵鼎回道:“应天府的张俊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相公的军令一到,便克日撤军。只是西京的翟兴誓死不退,把朝廷的使臣赶了出来,说是愿意和西京共存亡,谁也奈何不得。”

  赵鼎这样一说,屋中的人都笑了起来,宗泽也是微笑道:“翟员外年过半百,却还是如此的火爆脾气,真是难得。翟进为国捐躯,翟兴自然是恨意难平了!既然他们不愿意撤军,由着他们去就是,反正大名府也有人护着他们。你们都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的道:“宗老相公说的是。”

  河北的忠义军援军顺黄河而去,直达洛阳,此事已经是众人皆知。屋中众人心知肚明,却也并不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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