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安_欺神
笔趣阁 > 欺神 > 第四十一章 不安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四十一章 不安

  素江还想再和白鸦聊一聊关于自己,或是问一问白鸦在叹河黑市之上与舞游大长老对峙的细节,却自心镜里发现白鸦已经转念去思考明日和祈桑女帝的会面了,便不再出声打扰他。白鸦的目光自枝梢后的下弦月收回,落在素江的袖口,寝衣袖口较短,露出素江雪白的手臂来。似乎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再往上一点点,白鸦道了句晚安,挥灭了屋中蜡烛,只剩窗边漏进的月光清晖,照亮了白鸦的面容,“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倚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素江的那颗意识小光点儿在心镜前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小声的呵欠,然后便静静团在原地,呆呆瞧着属于白鸦的世界。一种隐秘的幸福正在素江的世界悬铃般叮叮作响,这是一种会让人患得患失、却能成瘾的复杂感受,与素江过去十五年的任何感受都截然不同。

  素江完全没了睡意。

  白鸦一会儿想着女帝会愿意出多少兵力加入盟军,想着祈桑现今的国力如何,能有多少中阶高阶修灵者共同抵抗伏龙之盟;一会儿又想着那魔头阿脊到底在魔族中什么身份,是敌是友,明日会不会和女帝打起来,到时他应是袖手旁观还是从中调和,毕竟还等着那魔头实现许诺,让素江那丫头的身体醒过来;偶尔,白鸦的思绪会飘远,想到大阴山中的旧竹楼,乌蝶谷中的兽灵鸟灵花草虫鱼,想到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若还活着现在会在何方,想到自己那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妹妹寒枝如今可一切平安。

  有那么一瞬间,素江在心镜中看见,白鸦想到了自己。素江看见,白鸦想起自己的脸,想起今日晨光中他给自己换上的素色盘金龙纹暗绣襦裙,想起——无法控制地会时不时对素江——不、是对素江体内的神力感到厌恶。

  素江忍不住在心镜前晃了晃“脑袋”,她现在已经对白鸦的“厌恶”不再感到黯然失落了,反而觉得这是白鸦与自己注定纠缠的证明。

  若问神之素江在眼下虎落平阳的光景里还有什么乐趣,那就是在白鸦哥哥的万千思绪之中挑挑拣拣,寻觅那关于自己的一瞬间、一刹那,好的也行,坏的也罢。素江暗想:父皇曾经与自己说,小小年纪不得不在世间行走,就当知人心险恶。父皇说,人心险恶中的一种就是男子在美丽女子面前的道貌岸然、君子之态。父皇常说:昭昭长得比妈妈还要美,长大以后必是倾世容颜,有令无数男子迷醉的样貌,而那些男子们往往面上君子如水,内里却心思下流。脸上可以作假,举手投足可以作假。甜言蜜语可以是假,寡言憨直同样可以作假。只有心里想的,不会骗人。父皇说:所以昭昭,在看透一个男人心底所想之前,万万不可轻信于他,更不可把自己的身体或心交付于他。

  素江想:父皇,你说是不是这浩荡天地眷顾霄明神州的最后一位人神,让我找到了不会贪恋我一时皮囊的那个人。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看透一个男子对于女子的心思,便是如此光洁明亮。白鸦哥哥,他虽常常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虽嘴上轻佻爱冷嘲热讽,但他心底深处却是个干净无比的少年君子呀。如果不是有镜魔楼星辰为我所凝结的这面心镜,我绝不相信,世间会有如此样的人,对美貌皮囊没有一丝邪念?这些日子里我与他形影不离,他时时刻刻照顾着我,以术法小心护着我的身体,不让大风吹着我、不让我受雨淋日晒,日日为我施术净身更衣,甚至会询问我想要换什么新花色的衣裙和发型......但他却从不曾有一分逾矩逾礼,连我的手都没拉过!而且在他的脑海中,也很少会出现我的身形样貌

  这么想着,突然素江莫名又产生了一丝恐慌——白鸦哥哥不会其实是断袖之癖吧!还是说父皇其实只是自我感觉良好,他的女儿也不至于美得那么令人难以忘怀?素江感到焦虑,毕竟自己现在这样子,如果不凭着这张美丽的皮囊,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白鸦哥哥为何要多看自己一眼呢?他到底对自己是作何想,有没有一丝丝心动?

  素江那颗小光点忍不住撞了撞心镜——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按理说,白鸦喜欢谁,自己应该能从心镜得知的,但这些天里,从未见他日日思念过妹妹寒枝以外的哪个女子,只是时不时心镜中会出现凤闪闪、八池玉鸩,还有几回——在乌蝶谷旧日回忆里的某个梦朔少女,曾哭着向白鸦道心中爱慕的那个懦弱少女。那少女心悦白鸦,最终又因为旁人的眼光而背叛了那一份“心悦”,按理说这么胆小的人素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白鸦偶尔还是会想起她,这个事实却令素江如鲠在喉。

  素江犹豫一瞬,试探着问道:“白鸦哥哥,除了寒枝,你和谁的关系最好?”“嗯?”白鸦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雷音的黝黑的脸。白鸦心中,雷憨憨是生死之交。“那凤闪闪呢?”素江又问。“闪闪?那自然也是过命的铁交情了,闪闪看上去不好相处,其实又讲义气又心软,上次咱俩吵架,闪闪她可是不信人神之说的,还不是一个劲儿护着你,把我骂成个狗头。不过呢,闪闪到底是个姑娘家,雷憨憨喜欢闪闪喜欢得要死,还憋着不愿说,我这个兄弟自然要稍稍和闪闪保持点距离,免得雷憨憨吃醋生闷气呐!”“那你自己呢?白鸦哥哥,你、你有没有偷偷喜欢哪个姑娘吖?”

  素江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她紧张地关注着神识中的那面心镜,生怕错过任何可能的答案,她甚至有一丝痴心妄想,期待在白鸦的心中见到自己。

  当然不会是自己,但,素江松了口气,也没有别人出现。白鸦听见这个问题后,在他的脑海中是一片茫然的空白。片刻之后,白鸦才在心中无所谓地感叹道:“我堂堂梦朔一族少主,样貌修为皆拿得出手,喜欢个姑娘还需要偷偷的?当然是要明白告诉她啦。只可惜,这个姑娘眼下并不存在,以后也不该存在。要我说,情爱之事都是浪费时间徒生事端。若不是我还有老头子的遗愿要完成,且还未解开我和寒枝的身世之谜,这世间于我当真是无趣得很。哦对了,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好奇——好奇等十年之后,真神虚离归位,你这个丫头片子可还能不能平平安安继续得神眷顾呢。”

  他又把话题岔开了,素江暗想,白鸦似乎总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某些想法,隐藏到他心中更深的地方,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比如方才,问他有无心悦之人时,白鸦脑海中瞬间出现的茫然与空白,素江之前也见过几次了,隐隐觉得那空白是白鸦强行自我保护而产生的伪装。素江不好追着再问,便接着白鸦的话道:“你好歹也是我不破之咒的主人,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呀。等我找回前九世的记忆,我若对这天地问心无愧,面对真神之时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但若是我真的曾和巫祝一族同流合污过,为了私利背上不义杀孽,那该偿的债,我也都认了!说起巫祝那边,舞皓渊肯定知道不少......啊对了,那天被浮空的恶灵们打了岔儿,舞皓渊留给你的那封信还没看呢!”白鸦一敲额头道:“啊,真是!我竟完全忘了那封信,现在就拆开来,看看他想跟我们分享什么小秘密。”

  可是白鸦在展信时,二人不知为何,心中皆划过一抹不详之感。

  信上简简单单的只有两句话,却令人通体渐渐爬上了寒意:梦朔少主白鸦,我知你并不完全信我,但万望你勿与神之素江有过多羁绊。因为终有一日,你将面对你的身世,而她将死于你手中。

  白鸦掌中瞬间燃起白色灵火,信纸眨眼化为乌有。

  翌日清晨,果然宫中派人来宣,请来自梦朔一族和赤雷族的使者入宫面见祈桑女帝。

  白鸦正望着庭院中的一口老井出神,直到井边枝头上一滴露水滴落,跌进井底,才把白鸦的思绪自舞皓渊的那封信中拉回神。这眼睛看不见却到处惹事儿的家伙,像以前族里神神叨叨的妖婆璇青青一样令人讨厌,没有到来的预言谶语,没有发作的蛊毒,没有缘由的情愫,都是白鸦最不爱打的交道。白鸦甩了甩头,注意力回到今日之事上,想着这次与女帝的会面也许会起些波澜,他问魔头阿脊道:“你与女帝若有一战,谁胜算更大?”面具之后对于这个问题觉得有点幼稚,答:“她?她没有胜算。”白鸦倒不吃惊对方做此回答,又追问道:“但女帝可不是一个人。你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身边的高阶修灵者们一定会拼死保护她的。”白鸦话中并没有偏袒女帝的感觉,反而有些提醒冥渊璇泽的意思。这梦朔少主似乎对于世间所有族类都有同等的尊重同等的宽容,也许这就是为何冥渊璇泽对于白鸦的好奇心多了些不寻常的耐心。冥渊璇泽对白鸦道:“无妨。再者,此城的大部分战力眼下正在城外守着护城结界。近日女帝又与池歌内的巫祝余党、与驸马党以及二神庙同时对峙,用兵吃紧,皇宫内必只剩个空架子。”白鸦点点头道:“啊。也对。”魔头阿脊见白鸦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负手在白鸦身侧站定,以掩耳流音之术道:“本座不会食言的,不论与女帝见面的结果如何,你的人神小丫头今日就会醒来。”听到自己在意的事情,白鸦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非常讲义气地拍了拍魔头阿脊的肩,道:“你果然记着。爽快,那就出发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gmm.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mm.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