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起兵十万打合肥!(万字)_都是抽象天命,你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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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起兵十万打合肥!(万字)

  第239章起兵十万打合肥!(万字)

  得益于大汉吴王刘仲谋,这时候的江东,已经开发了数百年。

  富庶程度较之中原,也不太差。

  而又因为普六茹阿摩的好大儿式施政方针,以至于没有任何战事。

  就连小股盗匪,都不存在。

  民风淳朴,夜不闭户。

  格外和谐。

  建业作为江东核心,沿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甚至因为没有战事,足够稳定,比琼州城都要热闹一些。

  建业城里有王府,前身是讨虏将军府,后改为吴王府,一直留存至今。

  普六茹部汗王进驻江东之后,自然而然,将吴王府当做了自己的府邸。

  不过普六茹阿摩继位之后,虽然领了贾无忌封下的“楚王”王号,名义上来说,住得起王府。

  但他还是特意从吴王府里,搬了出来。

  另寻了一座府邸用以自用,甚至绝口不提王号。

  陈瑞现在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这座府邸之中。

  甚至他在刚进城,被盘问身份之后,立即就有东胡人前后簇拥,用着最尊敬的礼仪,一路护送。

  普六茹阿摩也是相当慎重。

  本来在野外打猎玩乐,听了有人急报,说是皇帝派人来送信之后,猎物都不拿。

  胯下的千里马也不管了,咔一刀直接捅一刀,撒着蹄子就往城里赶。

  跑死两匹宝马之后,他终于到了。

  “陈大人,我来的有些迟了,自罚三杯!!”

  普六茹阿摩开口不提“本汗”二字,而以“我”作为代称自谦。

  他在进屋前,甚至还稍微整理了一番仪容。

  赶路可以匆忙,可以赶时间,但真到面对上使的时候,必须注意形象。

  不然,妥妥的冒犯天威。

  他一脸赔笑,二话不说,三杯酒下肚。

  陈瑞都看傻了,仅剩下的一条胳膊,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以前就是个山林里的猎户,平日里自给自足,市集都去的少。

  达官贵人都没怎么见过,何况是东胡汗王?

  除却大汉天子之外,现在也就东胡八部的八个汗王,身份地位最高。

  而这样一个,天底下有数的位高权重之人,竟然对他如此礼遇?

  竟然都不在意他身有残疾?

  竟然还会告罪罚酒??

  就因为.他是代表皇帝的使节?

  陈瑞心中,忽然对大汉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无意间,脊背挺得更直了。

  普六茹阿摩端着酒爵,对着客座上的其他华服大臣举了举,示意他们一同来作陪。

  “江东虽小,但我治理的还算不错,还望陈大人看得上这些酒菜。”

  包括沈光在内的诸多普六茹部贵族们,纷纷赶忙上去。

  陈瑞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他直接被送到了主位上,脚下软垫传来冰冷的触感,但他感到的,却是一股温暖从心头开始扩散。

  眼睛都逐渐明亮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过他还是忍耐了下来,波澜不惊的道:

  “我这一路走来,确实见得江东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汗王确实有治世之才。”

  “我会为汗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忽而,他话音一转:

  “只是我此番前来,另有要事,就不多做耽搁了.”

  普六茹阿摩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态度,就说明不是来问罪的。

  不然他还真有点担心。

  毕竟大汉出兵北伐,他没有同时出兵相助。

  就连大汉打到荆州了,和普六茹部的边境接壤了,他也没做什么。

  一直在混吃等死。

  等到听说汉使来了,才微微反应过来。

  当然,他在吃喝玩乐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当前的局势,虽说没有出手相助,但总能看看义父有多牛逼。

  大多数人都认为,现在大汉的形势不算特别好。

  大军被堵在了荆北,迟迟拿不下新野、宛城,更别说固若金汤的襄阳了。

  而且皇帝又孤身进入汝南,身处于蒲前部大军的包围之中。

  大汉等同于现在同时面对三个部族,说是形势不算特别好,其实都是因为过往的表现太过骇人,而有些高估了,实际上,应该说是相当恶劣才是。

  普六茹阿摩则不同。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计谋。

  并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不同时面对三个部族,大汉又如何一次性就把三个部族,全都拿下呢?

  “陈大人倒是爽快!”

  “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只管说!”

  陈瑞对普六茹阿摩的豪爽,有些不太自信。

  看着似乎什么要求都能提的样子?

  好像不仅仅是沿江陈兵,威胁到蒲前部南边。

  似乎让他们直接出兵攻打,都有可能成功?

  陈瑞拿不定主意,他不是专门干使节活儿的人,纯属赶鸭子上架。

  于是乎,也不敢自己擅自做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按着原定的说辞,道:

  “陛下让你沿长江岸陈兵,威胁蒲前部南方,重点就在于合肥。”

  “哦”

  普六茹阿摩沉吟一声,分析道:

  “那就得走长江,沿江通过巢湖,再进到肥水。”

  “这样就能威胁到合肥,才能吸引到蒲前部的注意力。”

  陈瑞不明白普六茹阿摩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索性将底牌全部摊出。

  他相信普六茹阿摩,知道了皇帝在汝南的战绩之后,肯定会有所畏惧,欣然同意。

  “陛下单骑入汝南,听闻归义军有人叛走投靠东胡人,便召集五十骑”

  普六茹阿摩点了点头:

  “召集五十骑直接把大营给踹了是吧?”

  “呃”

  陈瑞迟疑片刻,五十人踹了大营,你怎么敢想的?

  “只是把叛将给抓了回来。”

  “后来那蒲前光,蒲前光可是蒲前部的名将,率大军围攻兵马短缺,又无守城器械的西平县”

  普六茹阿摩兀自思考着,随口一声:

  “然后以寡敌众,将蒲前光打得全军覆没是吧?”

  陈瑞又是一愣,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总是那么匪夷所思呢?

  “没有,只是守住了西平县,打得蒲前光溃败退走.”

  “怎么回事?”

  普六茹阿摩这才看向陈瑞,你是来试探我的吧?

  打我的时候,十万兵马一把火就给烧没了。

  打蒲前光,怎么只是将之打得大败溃走?

  难道我还比不上蒲前光吗?!

  皇帝绝对不可能这么弱,肯定是传来假消息,想来试探我对待大汉,是否真心!

  “呃”

  陈瑞又是一阵愣神。

  出使这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现在他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普六茹部的汗王,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他完全猜不到对方的半点想法。

  就在陈瑞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却见得一个亲信,走到普六茹阿摩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大人先喝着,我暂时失陪一下。”

  普六茹阿摩放下酒杯,满脸歉意的道了声,

  陈瑞脑子里还是嗡嗡的,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和几个普六茹部贵族继续喝起来。

  普六茹阿摩随那亲信,到了外面。

  一名哨骑早就在那里等待,后者向他行礼然后说道:

  “汗王,陛下在汝南大捷!斩首无数!”

  “汝南大捷,斩首无数?”

  普六茹阿摩难以置信地惊了一声,和陈瑞的说辞,竟然完全不一样。

  他急忙道:

  “怎么个大捷法?”

  那哨骑忙不迭说道:

  “张定国叛乱,投靠蒲前部,同时害死归义军首领张议平。”

  “陛下以五十骑,冲入五万人屯驻的大营之中,借着天火,单人单骑闯入中军大帐,整个人以浴火之姿,擒获张定国,并斩蒲前部将士八千余人,烧毁粮草辎重无数!”

  “而后面对五百骑兵追击,孤身相迎,虽说仓促之间没能在马上坐稳,但那五百追兵,更是不敢凌驾于圣天子之上,尽数坠马!”

  “更是被吓得兵刃全扔,只能拿住长弓!”

  “之后更有天降泥驴,一跃渡河,身不沾水!”

  “而后蒲前光受命,以五万大军攻打西平县。”

  “其中先锋兵马臧礼所部,有感于圣天子威名,不战而降,更是将降卒之中所有忠于蒲前部的将士,全都割了脑袋!”

  “数千首级都被挂在西平县城墙上,死不瞑目格外骇人!”

  “随后蒲前光率领剩余四万余人,强攻西平县,但有圣天子亲自驻守,以巨型留客桩打击士气,又有漫天棋盘乱飞!”

  “尤其是那漫天棋盘,足足能抛出数十丈,遍布琼宇,在蒲前部大军正中炸开!”

  “蒲前光身边的亲卫,都被砸得尸骨无存,蒲前部大军死伤将士,数以万计,直接溃不成阵!”

  “而后圣天子再度率军杀出,气势如虹,竟然带领着那些归义军的农民兵,杀死蒲前部精锐将士,不计其数!”

  那哨骑无比激动的说道。

  “好好好!!”

  普六茹阿摩连连道好,整个人都听得热血沸腾,血气上涌。

  陈瑞果然是来试探他的,毕竟乍一看,大汉目前的形势不太好,他这个根红苗正的东胡人,说不定会另有想法。

  所以特意来试探一番,也很正常。

  以普六茹阿摩的估计,如果他但凡敢在陈瑞面前,露出一点不听话的苗头,皇帝就会将他普六茹部,顺手连着其他三部,给一起灭了。

  这陈瑞当真可恶啊!

  看着就剩一条胳膊,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路,老实巴交可怜兮兮的。

  没想到这么会演!

  居然钓他的鱼!!

  幸好他普六茹阿摩料事如神,早就另外派人打探消息,不然还被蒙在鼓里。

  万一对大汉起了什么逆反之心,那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啊!!

  “你做的不错,去领赏钱,再去,再探!”

  普六茹阿摩狠狠夸了夸这员哨骑,要不是他,今天还真就栽在陈瑞这看似老实的坏批手里了!

  他就等着下一次的消息传来,看着石周曷部、乞颜部、蒲前部三部,是怎么亡族灭种的!

  当然,普六茹阿摩其实一直都是有野心的。

  也想当东胡共主,也想当大可汗。

  可他如今已经彻底转变了思维。

  等到东胡其他部族覆灭,其他汗王身死。

  他不就是东胡的唯一王吗?!

  “走,回去继续陪着陈大人。”

  普六茹阿摩打发走哨骑,就带着亲信,往席间走去。

  那亲信还有些恍惚,脚步都是飘着的,很显然,有点感觉这个世界不太真实了。

  皇帝真的那么强吗?单骑入汝南,覆手之间,便是一堆堆的神迹?

  更匪夷所思的是,自家汗王,还真就信了。

  当然他不会怀疑普六茹阿摩的,这是普六茹部之中,唯一有资格作为汗王的人。

  而且御下的手段.当真有一套。

  不服的,全死于横祸了。

  普六茹阿摩很快就回到了席间,问向沈光:

  “军中有懂造船的吗?”

  沈光不解,疑惑道:

  “汗王是想造船?”

  前些年把族中剩下的船,都送给大汉了。

  工匠也送了一批。

  过了些年头,应该又有了些,难道还打算送?

  普六茹阿摩坚决的点了点头,道:

  “嗯,这船是必须得造的。”

  “蒲前部与圣天子为敌,我作为大汉的一份子,决计不能坐视不理。”

  “我们需早做防备,陛下既然要我们威胁蒲前部,那就得做出态度来。”

  “只是以我部的实力,还略有欠缺,唯有在江河之上,才有与蒲前部对峙的把握。”

  “而这要地合肥,也是能够通过水路威胁到的重镇,因而这船,是非造不可的。”

  普六茹阿摩在做着长远打算。

  给朝廷当狗可以,但不能当宠物狗。

  宠物狗是那种,玩完儿了,就可以随便扔的东西。

  自身不具备任何价值,只能提供玩乐的情绪和满足感而已。

  随便来个人,就能替代。

  万一其他东胡汗王,也见势不妙,暗自勾结朝廷了呢?

  一山,不容二狗!

  所以普六茹阿摩要当的,是无法替代的看门狗。

  得展现出一定能力,不仅能为皇帝提供满足感,还得有一定爪牙,从而能够欺负其他的狗。

  那么就必须要考虑到,自身的优势在哪里了。

  船,水战。

  这本就是普六茹部,所擅长的东西。

  虽说当年一战,十万水师全部覆灭,后续想练都练不出来。

  但江东水路纵横,总归是占据着地理优势的。

  下头的百姓,乃至于长期定居在江东的东胡人之中,十个里有九个,都擅长水性。

  想要再起一支水师仍旧有难度,但如果只是训练一批能够在船上行走自如的人,并不算特别困难。

  这是不可多得的优势。

  尤其是,普六茹阿摩知道大汉的海上丝绸之路。

  打天下的时候,海上丝绸之路,只能提供一定的后勤补给,补贴军用。

  但如果到了治天下的时候,这海上丝绸之路,绝对是毫无疑问的朝廷重心所在。

  这样从多方考虑,船只就很重要了。

  等到了皇帝需索的时候,他也能立即提供,足够体现自身的实用性。

  能做实事,这,才是优秀的看门狗!

  见普六茹阿摩问及船只的事情,沈光想了想,应声道:

  “汗王,造船工匠是有,虽然族中没有太多,但世家大族里头,向来是不缺的。”

  “他们都想出海,想来不仅是造船的工匠,驾船的船工也训练了许多。”

  “只是这造船,可不是简单的事情,那木料必须得经过两三年阴干,才用得上。”

  普六茹阿摩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你不是说世家大族都想出海吗?”

  “距离朝廷开辟海上丝绸之路,也有些年头了,那他们家里的木料,应该也都阴干的差不多了。”

  “这事儿你去办。”

  “是”

  沈光重重点了点头,说不定,这还真是天子的想法。

  海上丝绸之路利益太大了,怎么肯能给世家大族让利太多呢?

  得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啊!

  而后普六茹阿摩又是一脸笑意的对着陈瑞道:

  “陈大人,方才我已经下令,只等粮秣调运完毕,就可调集十万大军北上,随时攻打合肥。”

  攻.攻打合肥?

  陈瑞仍旧一片云里雾里。

  他万万没想到普六茹阿摩不仅轻轻松松,就答应了要出兵,更不仅仅是陈兵边境做出威胁的姿态,还打算攻城。

  这可是直接和蒲前部撕破脸了啊!

  “既然汗王如此.”

  陈瑞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普六茹阿摩所说,是真是假。

  但自己的任务,大抵是完成了。

  只觉得普六茹阿摩与普六茹部诸多贵族,着实豪爽无比,便跟着一顿吃喝。

  可谓是宾主尽欢。

  ——

  成都。

  “贱人,贱人!”

  宫殿里的石周曷阿虎直接将一个女婢推倒在地,撕开了衣襟,掐着她的脖子。

  一边动着,还一边谩骂,直至身下再无动静,他才默默重新站起。

  一个亲信见着自家汗王,似乎很不得劲,连忙上前宽慰道:

  “汗王,这汉人女子就没一个好的,个个身体娇弱,哪比得上族中女子!”

  说完腆着脸,露出一抹谄媚之色。

  “滚开!”

  石周曷阿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女婢赏赐给亲信。

  只是飞起一脚将他踹开,他现在甚至连杀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一脚,给那亲信弄得莫名其妙。

  汗王近来是怎么来?

  前线的战事?

  可不是听说,战事很顺利吗?

  虽然军师刘宾战死,汗王嫡子石周曷阿邃也战死,但荆北仍旧还剩下襄阳。

  而且不是襄阳孤零零一座城,整个荆北重镇,宛城、新野,都在。

  甚至配合发兵荆州的蒲前部大军,直接将汉军给拦住了。

  使得战事陷入焦灼。

  还有南边的那个无名小将韩起,固守有余,进攻不足。

  现在说不定还可以从川南调集些兵马,投入到荆北战事之中,让汉军吃个大亏呢!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好局面,汗王为什么会这样呢?

  亲信挣扎着爬起身来,左右摇头。

  看着那地上的女婢,还有几分可惜。

  一切应该是从那大贺楚材入蜀之后,开始的。

  那大贺楚材不仅代表着大贺履,来拜访了汗王,还随身带着几只虫子。

  也不知道,是蚂蚱还是蟋蟀,青不青,绿不绿,黄不垃圾,看着就恶心倒胃口。

  估摸着汗王是被大贺楚材的奇怪癖好,给恶心到了?

  石周曷阿虎在殿中踱步了好一阵子,忽然有人匆匆入殿。

  正是石周曷阿虎的嫡次子,石周曷阿宣。

  石周曷阿宣继承了石周曷阿虎的部分才能,有些带兵之能,脑子也比较灵活,但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甚至还不如他那中人之姿的兄长。

  除此之外,臭毛病一队,喜欢饮酒、狩猎,什么政事,全都不管。

  还曾有过带着手下兵马,在大冬天里进入深山狩猎的壮举,当夜就冻死了好几百人。

  不过在石周曷阿邃战死之后,他确实是石周曷部下一代最具声望的人。

  即便地位不那么稳固,十有八九,也会是下一代汗王了。

  从这次石周曷阿虎特意派他前去调查,也能看出,石周曷阿虎心中对其也有几分偏爱。

  石周曷阿宣入殿之后,阴沉着脸不说话。

  那身边的亲信还以为殿下是在哪里受了气,刚想劝说,却见得石周曷阿虎发话道:

  “不太乐观?”

  石周曷阿宣阴沉着脸,道:

  “我与大贺楚材饮酒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

  “本来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担不得大贺部麒麟儿之名,没想到全都被他料中了。”

  “现在想来,那固守襄阳的大贺履,能将蒲前部拉下水,让汉军在荆北的攻势受阻,也定然是因为其子大贺楚材,在背后出谋划策。”

  石周曷阿虎斜眯着眼,示意亲信先将地上的女婢给处理掉,而后沉声道:

  “能让你这么认可”

  “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石周曷阿宣忽然露出几分惧怕之色,在这个向来凶残暴虐的老爹面前,他自然不敢撒谎。

  但如果说起实话来,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怒老爹。

  左右都不讨好。

  早知道当初就不接下这个任务了。

  “直说。”

  石周曷阿虎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尽管说了便是。”

  石周曷阿宣抬头看了眼老爹,见得一股不怒自威之势,又不由得低下头,战战兢兢道:

  “蝗灾,大蝗灾.”

  “自汉中而起,蝗虫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一路上禾苗被吃光,连树木野草都难逃蝗虫之口,整个汉中平原,赤地千里。”

  “民间、民间甚至有有谣言说.”

  石周曷阿宣吞吞吐吐,实在不太敢说下去。

  石周曷阿虎却格外平静,晃了晃手里的马刀,看不出任何喜怒,冷声道:

  “继续。”

  石周曷阿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这个距离,可以跑路,比较安全,这才道:

  “民间多有传言,这是上天对父汗推平武侯祠的惩罚,只有重新修筑武侯祠,才能消涅飞蝗。”

  飞蝗对于常人来说,是个相当恐怖的东西。

  在川蜀之地中,甚至还有祭拜蝗神的习俗。

  也就是不把蝗虫当做灾害,而是敬若神明,供了起来。

  平日里祭拜点好吃好喝的,飞蝗就不会来惩罚你,农家就有好收成。

  反之,如果蝗虫成群聚集,吃了庄稼,就说明这是上天的惩戒。

  加之石周曷阿虎在汉军北伐的时候,就气急败坏的下令推翻武侯祠,武侯祠在川蜀大地上是个什么地位,人尽皆知。

  现在遭到蝗神的惩戒,很容易让人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你推平武侯祠之前,没有蝗灾,你推平之后,蝗灾就来了,能不是你的锅吗?

  石周曷阿虎有苦难言。

  他又如何不知道其中关键呢?

  甚至他提前大半年,就知道这次蝗灾可能会发生。

  因为之前刘宾就跟他提过。

  但蝗灾是他用来抗汉的计谋啊!

  一旦那刘雉儿拿下荆北之后,肯定不会招惹蒲前部,那么就会转进川蜀。

  算一算时间,正好蝗灾就会爆发。

  那么既能把蝗灾推到大汉头上,让石周曷部占据大义,又能成功阻拦汉军北伐。

  还省了赈灾的开支,同时打压了川蜀之中,倾向于汉室的那些有心之人。

  简直一举多得。

  那时候,石周曷阿虎还相当自豪。

  汉帝奇谋百出,阴险狡诈,可他也有一步百计的神算刘宾!

  你能借助雷霆、风势、地崩来破敌,难道我就不行吗!

  我就要用蝗灾,来压一压你的锐气!

  石周曷部才是天下正统!

  可好巧不巧,踏马的势如破竹汉军,在荆北遇着麻烦了。

  被堵住了。

  那刘雉儿也是个没脑子的。

  竟然敢为了归义军这种农民军,孤身单骑入汝南,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这就让汉军更加难以攻城略地,无法轻易进军。

  简直离谱。

  而且刘宾还好巧不巧的,战死了。

  再也没有值得信赖的人,能够为石周曷阿虎出谋划策。

  也不能及时提醒他,当初蝗灾抗汉的计谋,可能无效了。

  于是乎,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石周曷阿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用来算计大汉的蝗灾,死死落在了自己头上。

  而且现在眼瞅着蝗灾大事已成,他甚至毫无办法。

  只能各种被动,接受着离心离德,焦头烂额。

  石周曷阿虎握着马刀,那柄象征着整个石周曷部大权的马刀,似乎在隐隐颤动。

  可见的他手上的力道,有多么的大,心中如何焦急。

  他望向石周曷阿宣。

  石周曷阿宣整个人一震,一只脚都抬起来了,随时准备开溜。

  “你去把大贺楚材召来。”

  呼——

  石周曷阿宣长出一口气,这样的局势之下,向来残暴的老爹,居然没有杀人发泄。

  不过他也乐得如此,忙不迭的出了殿。

  等他离殿时,刚好和那处理好女婢尸身的亲信,错身而过。

  不一会儿,就听到殿内传出了惨叫声。

  “.”

  果然还是没什么意外。

  石周曷阿宣把大贺楚材带到了染血的殿中。

  大贺楚材面对地上的尸身,以及就拄着马刀,坐在尸身旁的石周曷阿虎,没有丝毫惧意。

  甚至都没有同样伏低身子,平等对话,只是以汉礼拱手道:

  “汗王唤我来,是有何事?”

  石周曷阿虎也没在意大贺楚材的礼节,死死盯着他的双眼,道:

  “大贺楚材,你是不是觉得本汗,朝不保夕呀?”

  大贺楚材不为所动。

  石周曷阿宣倒是听得,吓得脸色刷白,赶紧伏在地上请罪,那冷汗都冒出来了。

  哪怕他是嫡次子,这话也听不得啊!

  却不想石周曷阿虎一反常态,语气随和,就像是邻家老王一样,轻声道:

  “你是什么心思,本汗很明白。”

  “不过你也不用怕。”

  “不光是你,从乞颜金瀚到蒲前永固,乃至于这川蜀大地的东胡人、汉人。”

  “所有人的心思,本汗都明白。”

  “还记得当年你才八岁,就劝着本汗,不要屠襄阳。”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孩子了,但是本汗依然把你当作自己人。”

  “如果有一天,局势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会投汉,本汗也能理解。”

  “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东胡人,这一点,你得记住。”

  大贺楚材不做任何回答,只是再度拱手一礼。

  在东胡八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部族模式下,能成为一部汗王的,都不会是什么庸才。

  就连那普六茹阿摩,实则也有几分手段,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碌碌无为之辈。

  而本就凶名在外的石周曷阿虎,在这个局势下,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这就是东胡八部强大的原因所在。

  如果仍旧能摒弃前嫌,放弃争权夺利拧成一股绳,大汉是绝无复兴机会的。

  石周曷阿虎道:

  “你半月前来见本汗,便提到过蝗灾,现在蝗灾真来了,那么一定有应对的办法吧?”

  大贺楚材再三拱手:

  “蝗虫的成长期很短,从发现到成灾,用不了几日。”

  “一旦长为成虫,开始起飞。”

  “那么谁也治不住。”

  “很多遭到蝗灾的郡县,其实都是从外郡飞来的蝗虫,黑压压一大片掠过田野,几个时辰,就能将田里的庄稼啃食得精光。”

  “而后在一两天内,就又飞走,去往下一个郡县。”

  “以至于大多数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石周曷阿虎试探着问道:

  “我听闻,民间曾有人食过蝗虫,这蝗虫可以吃掉吗?”

  他的逻辑很直白,既然蝗虫吃掉粮食,那么能不能让蝗虫变为粮食?

  大贺楚材有理有据道:

  “蝗虫这种东西,未成群之前,的确是能吃的。”

  “寻常田间见到几只蝗虫,便能见到有小儿,用木签穿了烤食。”

  “我曾也试过,味道倒也不差。”

  “可一旦要是成群,连鸟儿都会避开,想来人更是不能食用。”

  “加之民间不少人,都将蝗虫视作蝗神,乃上天神使,是因为汗王推翻了武侯祠,而加以的惩罚,更加不会将这敬若神明的蝗虫,吞入腹中。”

  大贺楚材顿了顿,直勾勾看着席地而坐的石周曷阿虎,不容置疑道:

  “对付蝗灾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蝗虫还是幼虫的时候就发现,然后在几天之内大面积地迅速扑灭。”

  “只要蝗群不起飞,那么就不会泛滥成灾,影响过多郡县。”

  “然而,扑灭蝗灾,需要在短时间内,集中大量的人力物力。”

  “按照部中的行政方式,从村里发现有蝗虫,然后上报给乡里,乡里再上报给县,县中再增派人手治理。”

  “早已过去数日,蝗群早就起飞了,根本就来不及。”

  “靠着乡里和村里,自行组织捕杀,效果也平平。”

  “薄弱的人力,相较于数量庞大的蝗虫群,根本就捕杀不过来。”

  “哈哈哈!”

  石周曷阿虎大笑几声,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全都行不通,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是觉得本汗的马刀,不够锋利吗?”

  大贺楚材又一拱手,无所畏惧:

  “如今正是秋收,这种民生大事,不容任何闪失。”

  “还请汗王严密勘察各方草场和垦田,一旦发现有任何蝗虫成灾的迹象,立刻就地扑灭,务必要保证蝗虫不起飞。”

  “并且以汗王积威,让各郡县配合,但凡有怠慢者,皆斩。”

  石周曷阿虎听后,就立即行动起来。

  听大贺楚材这话,对蝗灾是极为了解的,如此献计,必然有的放矢。

  光是能够说出,不让蝗虫起飞这样的话,在整个蜀中,只怕都找不到第二个人来。

  而且确实提出了另一个思路。

  趁着蝗虫还并未波及到蜀中全境,能够提前进行一些防治。

  他已经因为刘宾对大汉的算计,错过了最好的防治机会,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

  布置一番后,石周曷阿虎又期待的问道:

  “还有办法吗?”

  大贺楚材道:

  “吃。”

  “还请汗王日食百蝗。”

  石周曷阿虎听着听着,就蒙了。

  什么玩意?

  让他一天吃上百只蝗虫?

  这玩意儿,他倒不是不能接受,吃也能吃。

  毕竟更不能吃的,他都吃过,而且吃习惯了,味道还不错。

  可你踏马刚才说,这蝗虫一旦聚集,鸟类都不吃。

  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你不能把我当傻子吧?!

  大贺楚材道:

  “大汉天子自入交趾时,便有过亲身尝百草的壮举。”

  “还请汗王不惜生命,日食百蝗,方能表明汗王的救灾决心,如此一来,下面的各级郡县,也不敢再有推脱,必然能万众一心。”

  “同时也能一定程度上,打击民间百姓对蝗神的信仰,有助于缓解民间的不满。”

  “蜀中的情况,到了今天这一步,汗王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还请汗王发一份罪己诏,以向蜀中百姓谢罪,向所有族人谢罪。”

  “是汗王有负蜀中万民,而不是蜀中万民,有负于汗王。”

  “此外还请汗王重新修筑武侯祠”

  石周曷阿虎不耐烦的打断道:

  “这样就一定能解决蝗灾吗?”

  他没砍人就已经算是看中大贺楚材的才华了,至少在蝗灾解决之前,他不会把大贺楚材这种智囊给弄死。

  要是换做平时

  又是让他吃蝗虫,又是让他谢罪,还重修武侯祠

  蝗灾这件事儿,本来就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又让他自己扇自己的脸。

  这能忍?!

  大贺楚材当然不敢打包票,只得老实道:

  “尽人事,听天命。”

  “呵。”

  石周曷阿虎不耐烦的站起身来:

  “竭尽所能,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那又何必呢?”

  “报!急报!!”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

  石周曷阿虎狠狠跺了跺脚,将人唤了进来。

  现在还能有什么消息,不就是蝗灾的波及范围更大了吗?!

  而等他看到急报的时候,整个更懵了。

  石周曷阿虎的眼睛,随着每一行文字,瞪得越来越大。

  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情,甚至在他最狂野的梦境中,也未曾出现过。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在马刀刀柄上,轻轻敲击。

  表面很是平静,但实际上,心跳的频率在疯狂地加速。

  汉帝五十骑劫回叛将,来去如风?

  不足万人的归义军,守住了西平县,还将蒲前光五万大军,打的抱头鼠窜?

  你孤身入汝南,还能搞出这种大事?

  这还是因为归义军全都是农人出身,未经训练,不算可战之兵,其中也没什么良将。

  要是真给你一支数钱精锐,加上数员良将,汝南岂不是直接就没了?

  石周曷阿虎震惊无比的同时,心中又是追悔莫及。

  汉帝这么能打,怎么就是没能打到蜀中来呢?

  要是现在汉帝在蜀中而不是汝南,他根本不用考虑蝗灾的问题啊!

  哎

  大贺楚材也是听得一懵。

  急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戳他的心眼子。

  他默然片刻,双眼透出深深的震惊,和一丝焦虑。

  他完全没想到,特意拉了蒲前部下水之后,汉军还是这么势不可挡。

  荆北是堪堪阻挡了汉军继续北伐的进度。

  可汝南被人深深插入了一颗钉子。

  要说再过数月,汝南和荆北一同沦陷,似乎也算不上什么意外。

  看来自己得加快速度了啊

  大贺楚材还在图谋着西军,不过在解决蝗灾之前,他也不好动作。

  而石周曷阿宣听后,双眼放大,瞳孔收缩,露出深深的惊讶。

  这并非是他预料中蝗灾扩散的消息,但也不是好消息。

  等等

  当真不是一个好消息么?

  石周曷阿宣想了想,这似乎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他的思绪飞速旋转,经过一轮快速的权衡与思考,心中震惊之余,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不由得叫出声,道:

  “父汉,这是大喜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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