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只能以七尺之躯许国_朕真的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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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只能以七尺之躯许国

  第391章只能以七尺之躯许国

  大明北方的宗族文化并不严重,和南方动不动就能追溯到汉唐的宗族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居住在北方的人,多少难以想象南方宗族碰撞之间的烈度,刀枪剑戟、火铳甲胄,无所不有,打起来,是让各地巡抚都头疼的大事。

  北方宗族文化,在漫长的边境冲突中,因为连年战祸,消失殆尽,但凡有点家底的,早就跑到南方定居去了,对于穷民苦力而言,迁徙就是一场前途未卜的亡命之旅,但是对于世家大族而言,迁徙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比如王崇古、王崇义等等晋商,都在扬州购置了规模不等的田产和宅院,就是为了方便北方有变时,好南下避祸,西晋两帝被俘,东晋建立时有衣冠南渡,北宋两帝被俘,南宋建立时,有泥马渡江,两次大的南迁,也阻断了北方宗族文化的发展。

  熊廷弼是个标准的放牛娃,他是穷民苦力,按理说,在他考中举人、进士之前,不应该进入大明皇帝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熊廷弼带甲站在皇帝的面前奏对,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一般而言,穿戴甲胄见皇帝有谋反的嫌疑,汉朝开国元勋周勃,就带着甲胄见汉文帝,被抓起来,好一顿的调查。

  但纠仪官们也只是警惕,而不是上前将熊廷弼摁倒,因为熊廷弼穿的是潞王的五章铁浑甲。

  “万历四年时候,潘巡抚招募乡勇抓捕流寇,臣有武力,故应诏抓捕山贼流寇,成为了弓兵,因为有勇力,被送往了京师参加了京营的遴选,又因为年纪小,被送往了京营的学堂,后来,就是潞王殿下遴选排练,臣在臣这个年纪没有对手。”熊廷弼简要的诉说了一下自己入京的情况。

  大明各地的巡检司,除了九品巡检之外,其余弓兵都是吃赏金的,抓到足额的山贼流寇,可以补贴家用。

  熊廷弼少有勇力,以抓捕山贼流寇为生,京营也是要进行更替的,所以,远在江夏的熊廷弼就被选上了。

  简而言之,就是万历严选,让熊廷弼出现在京堂,甚至成为了潞王的陪练。

  熊廷弼的一生最高光的时候,在辽东时和东夷女真为敌,在萨尔浒之战,老奴酋努尔哈赤战胜了大明军,大明大溃败,熊廷弼依旧坚决抵抗了三年,朝中东林党和阉党斗得你死我活,把熊廷弼给罢免了,这一调走,老奴酋努尔哈赤便马上占领了辽阳。

  熊廷弼是因为党争被罢免的,而不是‘丧师误国、假病欺君’,这是经过天启皇帝亲自认定过的,深居九重的天启皇帝专门给熊廷弼下了道圣旨,站在皇帝的身份上,给熊廷弼认了个错。

  敕谕兵部右侍郎熊廷弼:朕惟卿经略辽东三载,威慑夷虏,力保危城,后以播煽流言,科道官风闻斗论敕下部议,大臣又不为朕剖分,卿听令回籍,朕寻悔之今。勘奏具明已有旨起用,适辽阳失陷,隳尔前功思尔在事岂容奴贼猖獗,至此尔当念皇祖环召之恩,今朕冲年遘兹外患,勉为朕一出筹画安。

  天启皇帝将罢免熊廷弼的罪责,认定为了自己昏聩,听信了科道言官们的风闻,大臣们又不给熊廷弼说话,朕已经后悔了,现在辽阳陷落了,卿熊廷弼念在万历皇帝环召之恩的面子上,再次经略辽东。

  熊廷弼在辽阳的时候,老奴酋携萨尔浒之战大胜之威,依旧无法奈何辽阳,给大明几年喘息之机,未尝没有再战之力,但朝中党争不断,熊廷弼被调离后,辽阳立刻沦陷。

  这个时候,谁前往辽东战场主持大局,都是必死的局面,因为一定会吃败仗,一定会为战败负责。

  熊廷弼对辽东战局十分悲观,他上奏给天启皇帝说:外无应援,内无帮助,七尺之躯,已拟交付朝廷,置成败死生于度外矣。

  彼时林丹汗被赶得西进,老奴酋摁着朝鲜的脑袋,让朝鲜君臣当孙子,大明在塞外失去了左膀右臂,国朝党锢,东林、阉党党争不休,熊廷弼对辽东战局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但凡是他有一点明哲保身的想法,就不会再蹚这趟浑水,他是被皇帝罢免的,只需要装病就是。

  但他还是出任了辽东巡抚,提出了三方布置的战略。

  这个三方布置战略的核心是防守,等胡虏自己寿绝,不去进攻,难道等对方自杀吗?

  熊廷弼就是这个谋划,熬死对手,大明有这个资本干这种事儿。

  北虏不是没出过猛男,比如也先,甚至把英宗皇帝都俘虏,比如达延汗,比如俺答汗,但这些猛男,都是昙花一现,没有稳定的政治结构支撑,这种政权注定昙花一现,无法长久。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故胡虏无百年之运。

  熊廷弼这个战略的核心,就是无论敌人如何挑衅,都坚守城池不出,不给敌人机会,不造成更大的损失,用大明的血条硬生生的拖死对手,或者等待有变,这个战略是耍无赖,在熊廷弼看来,大明每一次加注,都是在抬高对方的身价。

  熊廷弼的这个战略,最大的问题,便是畏敌,大明天下无敌,怎么能面对龙虎将军老奴酋的反叛时,用龟缩防守的战术,等待对方自己土崩瓦解呢?

  所以反对者很多,当然支持者也很多,大明财政入不敷出,没钱没粮没人继续投入辽东战场了,例如徐光启、叶旺、马云等人,则是看出了辽东的艰难,支持熊廷弼的战略。

  这个战略得到了皇帝的首肯,稳步推行,有效的遏制了老奴酋的扩张,坚守不出、等待时机、恢复战力的做法,也让熊廷弼饱受畏敌的骂名,老奴酋都痛骂熊廷弼是个龟孙子,只知道在城里坚守,不是大丈夫。

  当老奴酋的臣子在高呼:大明不可战胜、天即以辽土限之耳的时候,东林党出手了!

  东林党人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从不让人失望!

  东林党魁叶向高的弟子、辽东巡抚王化贞,大声喊着:请兵六万进战,一举荡平!

  王化贞带兵进战了,他A上去了,他输了。

  在广宁之战,王化贞败北,三方布置的锁钥之地广宁陷入敌手,三方布置的战略立刻失效,大明在辽东已经从被动防守转为了完全被动挨打的局面。

  王化贞见叶向高救他不得,打不过老奴酋,还收拾不了你一个熊廷弼?王化贞转投了阉党魏忠贤,熊廷弼最终被斩首示众,传首九边。

  熊廷弼被斩首示众,是一个悲剧,是阉党、东林党、皇帝为了自己的颜面,推出的一个替罪羔羊,这个结局熊廷弼在答应了天启皇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外无应援,内无帮助,只能以七尺之躯许国。

  熊廷弼不是东林党,也不是阉党,他在朝中无人,他是湖广江夏人,算是楚党,但楚党在张居正离世被抄家之后,早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儿了,辽东战败,王化贞可以求告东林,甚至可以投靠魏忠贤,而熊廷弼唯有一死。

  萨尔浒之战大明败了,熊廷弼还能在辽阳继续阻击老奴酋的扩张,辽阳之战败了,熊廷弼还能再任经略,为辽东战局找到战略,在熊廷弼求荣得辱之后,大明在辽东战局中,彻底没了办法。

  “以后你就跟着朕吧。”朱翊钧一挥手,把熊廷弼的组织关系从潞王府转到了自己的名下,而且只付出了六个万国美人的报酬给弟弟,这笔买卖不要太划算。

  大明皇帝,从不做赔本买卖!

  “臣遵旨。”熊廷弼俯首再拜,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潞王朱翊镠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说了:陛下看到伱的勇武,一定会有爱才之心,多事之秋,卿当勉力。

  朱翊镠才不会把这种文武全才的显眼包留在自己身边,这种显眼包会耽误朱翊镠享受万国美人的躺平生活。

  整件事里,唯一的意外,就是这个吹上天的西国无双,真的不堪一击。

  当然,穿戴了潞王五章铁浑甲的熊廷弼,完全就是满级神装的氪金战士,高桥统虎还想用武士刀开这种罐头,别说西国无双,就算是他是倭国无双,也没这种本事。

  开罐头,尤其是铁浑甲这种玩意儿,得用火器。

  足利义昭一言不发,他这个时候的立场已经是大明混吃等死的倭国国王了,过去的荣辱和他已经没有了关系,大明藩禁高悬,足利义昭对国事没有任何干预的权力,所以他现在只能看着高桥统虎战败。

  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种心态,源于他多年被架空,颠沛流离四处求告无门,看这帮瘪犊子吃瘪,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高桥统虎面色犹豫,坐在了地上,摘下了盔甲,高桥统虎打算光荣赴义,也就是切腹自杀了。

  这种切腹要把内脏去除,因为太过于疼痛、除去内脏过于麻烦,故此往往都有一位介错人,当刀入腹之后,介错人将对方的脑袋砍下来,算是完成光荣赴义的过程。

  朱翊钧看着这一幕也不制止,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摩倭国的光荣赴义。

  场面一时间尬住了,高桥统虎的教育告诉他,既然没做到就要去死,但他腹部传来的剧痛告诉他,切腹真的很疼,比熊廷弼那一膝盖要疼的多的多。

  他有点不敢,他只是来扬名的,按照那些大名们的说法,大明朝只会派出年纪相当的对手跟他打。

  大明的确派出了年纪相当的人,但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犹豫再三,高桥统虎放下了手中的短刀,他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在大明败了不丢人,输给大明人那不是理所当然?大明是天朝上国!

  倭人和大明的冲突中,总是以大明胜利而告终,败给天朝上国,没有丢人到要光荣赴义的地步。

  这个理由如此的不充分,又如此的合理。

  朱翊钧略显失望的站了起来,看着高桥统虎,想了想说道:“你去把织田信长的脑袋摘下来,证明自己的勇武,洗刷今日的耻辱吧。”

  朱翊钧离开了,按照一骑讨的规则,朱翊钧有权处置战俘,但他并没有处置高桥统虎,这厮才十四岁,按照大明律,哪怕是谋反大罪,就是族诛,也不诛十五岁以下,和草原车轮以下不杀,殊途同归。

  “我一定要做倭国最强的那个人!”高桥统虎在皇帝离开时,对着皇帝的背影,大声吼道,打不过大明人,还打不过倭人吗?高桥统虎的思路有些怪异,不对但没错。

  熊廷弼从潞王府离开后,并没有搬到离宫,而是搬到了全楚会馆,这都是皇帝的安排,朱翊钧让张居正拿出一个全楚会馆的腰牌,从今以后,熊廷弼成为了张居正的门下。

  朱翊钧此举,主要是为了让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好好读书,熊廷弼要一边习武,一边读书。

  立花訚千代最终成为了浣洗婢,就是给宫里贵人洗衣服的婢女。

  朱翊钧实在是对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没有丝毫的兴趣,就是个豆芽菜,朱翊镠觉得不够体贴,确实不体贴,身段还没长成,过于青涩,还有立花訚千代那个高傲清冷的气质,朱翊钧也不喜欢,先让她在浣洗局体验民间疾苦和人心险恶。

  若是皇帝日后想起来,就想起来了,想不起来,就没有日后了。

  在这种事儿,朱翊钧一向十分随缘,比如之前已经确定入宫、浑身上下写满了家宅不宁的冉姓女子,朱翊钧也只是封了个嫔,王夭灼的肚子越来越大,好不容易有的空闲时间,朱翊钧也在陪着王夭灼。

  周仃芷周德妃脑补的宫斗大戏,还没开场就落幕了,陛下真的很忙,几个妃嫔一点宫斗的兴趣都没有,陛下忙于国事,宫斗无论谁输谁赢,都是输,因为陛下不喜欢后院起火,牵扯他的精力。

  熊廷弼在全楚会馆安了家,先生每日都会把他叫到文昌阁,考校功课,熊廷弼根本不敢懈怠,十分认真的读书,完成功课。

  熊廷弼压力极大,一方面张居正要求严格,另一方面,他真的只读过两年的私塾,张居正给他制定的学习计划,根本学不完,四书五经还好说,矛盾说他也能读,唯独那个算学,让他有些头疼。

  这可是天大的造化,熊廷弼不敢懈怠。

  其实这里有误会,熊廷弼的表现越好,张居正的要求也就越高,张居正知道熊廷弼是个天才。

  根据潞王所言,熊廷弼有读书的天分,经过几日的相处,张居正发现,熊廷弼果然很有读书的天分,而且也很有军事天赋!张居正自然想看看熊廷弼的极限在哪里,所以要求越发严格。

  一个师父半个爹。

  过了几日,让张居正有点疑惑,老天爷就这么不公平的吗?!给一人如此惊人的读书天分,还要给他一身强横的武力?

  张居正就把熊廷弼送到了讲武学堂就读,早上要读全楚会馆的家学,下午要到讲武学堂习武上课,晚上回到全楚会馆,还要考校功课,熊廷弼立刻变得极为忙碌,潞王府摆烂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张居正给熊廷弼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先考个武进士,再考个文状元。

  的确是个小目标,既没有让熊廷弼成为大明大将军,也没有让熊廷弼成为文渊阁首辅。

  万历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大明皇帝又堂而皇之的到全楚会馆来蹭饭了。

  冯保站在全楚会馆的门前,大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特赐先生金十两、银一百两,加赐国窖五瓶、精纺毛呢一百匹,先生教培有功,额外恩赏银十两,以供熊廷弼读书习武度支,此为常例。”

  “钦此。”

  圣旨额外恩赏的赏银是给熊廷弼的,这十两银子就是熊廷弼的教育资金,至于找理由给张居正赏赐,全大明朝臣都见怪不怪了,每个月陛下来蹭饭,都要找个理由,甚至有的时候,连理由都不找,就照抄上个月的圣旨。

  能说出言先生之过者死,一刀摘掉徐阶项上人头,这点赏赐,这点圣眷,不算什么。

  “臣拜谢皇恩。”张居正知道推脱不了,他试过很多次了,索性就直接谢恩了。

  “无功不受禄,臣不敢受。”熊廷弼多少有点没想到,陛下来蹭饭,居然还额外赏赐了他,还给了他如此恩荣。

  朱翊钧点头说道:“熊大,你说得对,无功不受禄,朕这是投资,日后成才了,报效大明就是还给朕了,难道熊大没有信心成才不成?”

  “臣叩谢圣恩。”熊廷弼面色涨红,一定要成才,对得起陛下的礼遇。

  PUA从小做起。

  张居正老迈,熊廷弼年幼,但两个人站在一起,让朱翊钧心情极好,这次赏赐圣旨不是瞎编的,他赏赐的理由是: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的确有忠良,但忠良都含冤而死,求荣得辱。

  朱翊钧手刃徐阶,未尝不是恼羞成怒,按照原来的历史线,徐阶说得对,徐阶他本人善终了,甚至老徐家在松江府还是一霸,张居正死后,却被清算。

  朱翊钧来蹭饭,自然是自己带的庖厨,顺便检查了一下全楚会馆,确定没有辣椒等物,对游七的工作非常肯定。

  “陛下,这个开海投资的事儿,臣实在是…”张居正罕见的难以启齿的说起了之前的事儿,公私论的著作人,面对王国光的公利大棒,张居正却装了糊涂。

  人生在世,有许多的不得已,张居正是个党魁,他得为楚党的利益奔波,张居正从来就不是个道德圣人,这一点,朱翊钧从一开始就知道。

  张居正可是个贪官,他收戚继光冰敬、碳敬的银子,收了超过二十年。

  朱翊钧摆了摆手,十分轻松的说道:“无碍,无碍,朕分配下去的利益。”

  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的内容当然极为重要,这是思想变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可尽信书那是腐儒。

  张居正思前想后又开口说道:“陛下,熊廷弼不能在全楚会馆。”

  “为何不能?”朱翊钧一愣,放下了茶杯疑惑的问道:“仅朕所知,熊大的天分,应该让先生有爱才之心才对。”

  “他就是天分太高,所以不能在全楚会馆。”张居正又重复了一遍,他知道皇帝只要细想,就能明白。

  朱翊钧立刻明白了张居正的担忧,立刻马上说道:“不,他是湖广江夏人,他就该在全楚会馆。”

  张居正是明摄宗,他的地位、他做的事儿,注定了他的政治继承人就只能是皇帝,否则就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先生,朕已经大婚亲政了。”朱翊钧十分明确的陈述了自己的理由,张居正在丁忧之后,已经归政于皇帝了,现在张居正可以收个门下弟子,找个楚党的继承人了。

  张居正的身后名,朱翊钧来守护,大明的新政必须要坚持到底,作为大明皇帝也需要更多的助力,来共同维护新政的成果。

  “谢陛下隆恩。”张居正看陛下坚持,选择了谢恩。

  有时候,看着陛下的作为,张居正也会升起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是自己死后,真的能求荣得荣,陛下给徐阶物理下头,徐阶已经求辱得辱了,自己的确也可以稍微轻松一些,考虑一下自己。

  海瑞说张居正是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熊廷弼是给老天给大明的忠良和挽歌,是给大明皇帝的礼物,何尝不是给张居正的礼物呢?一个湖广江夏人,一个天分极高,文武双全的忠良。

  “这就对了嘛。”朱翊钧笑呵呵的说道。

  张居正在历史上归政的时间为万历八年二月,张居正上《归政乞休疏》,以高位不可以久窃,大权不可以久居为由,请求致仕归政。

  在奏疏中,张居正谈到了自己布衣出身,谈到了隆庆皇帝的环召之恩,诉说了自己对国朝的忠诚,初步实现了中外的安宁,该是功成身退,把一个初步健全的大明还给皇帝了。

  彼时,张居正的考成法,已经彻底完成了草榜糊名,底册填名,将人事任命权完全收回了吏部;

  经济上,完全成了全国土地的丈量,初步实现了还田;

  文化上,禁止了私自讲学,增加了若干学社,整饬学政;

  军事上,大明京营锐卒已达九万之众,春秋大阅已经检校。

  做到这一步,张居正才决定,拜手稽首而归政。

  就是在这个时候,矛盾爆发了,年满十八岁的万历皇帝,是想要让张居正归政的,可是李太后只有一句:先生辅尔至三十岁,那时再作商量。

  至此,张居正死后被清算已然成为了必然。

  而现在,李太后对国事那是问都不问,张居正在万历五年顺利归政,朱翊钧都有闲工夫给张居正找徒弟了。

  “前段时间格物院铸了几门炮,这其中最大的十三斤火炮,重约四千四百斤,炮长为一丈二尺,这火炮,戚帅说,守城和舰船可用。”朱翊钧和张居正聊起了皇家格物院的产物。

  十三斤火炮只是其中的一个,这个火炮,射程大约在一千五百步左右,如果是吊射,能打到十里之外,再加上开花弹和延迟引信,让火炮撕裂敌人步兵的威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开花弹和延时引信,就是一个铁壳里塞着火药,爆炸的时候,可以把里面的铁蒺藜破片式撒入敌阵之中,延时引信是个木盘,上面有十二个刻度,代表着引信燃烧的时间,最远射程为十二里,这火炮命中率在一千五百步外,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了,不过这种火炮最有用的地方,就是火力覆盖。

  十三斤火炮最先部署在了抚顺,李成梁一共拿了四架,激发了三次,十二炮,击退了一股三百余人的进攻。

  野战炮,还是九斤的子母炮和偏厢战车的火炮为主,眼下阶段完全够用。

  “就是守城,这些个重炮,咱大明将士们也不爱用,因为一发就是十三斤,一把平夷铳为四钱火药,一把鸟铳为二钱火药,这种重炮一发就够平夷铳打五百二十发,就有效杀伤而言,平夷铳更厉害些。”朱翊钧的军事天赋并不高,张居正和皇帝差不了多少。

  三百人的流寇,一千把鸟铳齐射,足够杀光了,但用重炮,足足打了十二炮。

  发明出了威力惊人的火炮,却被前线的将士们弃之不用,李成梁更是直言不讳,这十三斤火炮的铜铁,能造五千支的鸟铳,两千五百支的平夷铳,如果让李成梁选,李成梁宁愿不要四门十三斤火炮,选择两万支鸟铳。

  “宁远侯和戚帅显然是对的,重炮,船舰,非常喜欢。”张居正也是兴致勃勃的说起了五桅过洋船搭配重型火炮的应用,张元勋在马六甲海峡压着红毛番炸,就是用的重炮。

  “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了,贵不是它的缺点,是朕的缺点啊。”朱翊钧露出了独属于财迷的心疼表情,是真的贵。

  这一门十三斤火炮受制于材料,一门就得三千多两银子,而一门九斤火炮,只需要三百二十八两银子,炮贵,火药也贵。

  即便是阔绰如大明皇帝,在用这些东西之时,也是极为心疼。

  皇家格物院的成果很多。

  比如那个计算火炮落点的公式,在战场上,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打算盘的,所以出现了一种计算卡,只需要输入几种常量,就可以计算出火炮的大概落点,这是函数的运用,同样,想当一个优秀的炮兵,算学学的不好,是万万不行的。

  为了让大明炮兵打好炮,京营的军兵都要上学,隶属于讲武学堂。

  光学仪器上,也有了发展,大明有了自己的近视眼镜和老花镜,这两种镜片一经推出,就广受欢迎,透明玻璃的技术因为广泛的需求,发展极为迅速,大明已经能够打造六十倍的千里镜了。

  “先生,朕有一事,犹豫了很久。”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

  “陛下,有何忧虑?”张居正疑惑的问道。

  朱翊钧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张居正立刻犯了难,陛下想恢复一下祖宗成法,就是朱元璋当年搞的社学,或者说是普及基础教育。

  这是杀死势要豪右把持权力最根本的办法,非常好,但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陛下,要不咱们还是聊聊开海吧。”张居正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绕开这个话题。

  大明的社会财富完全不足以支撑社学的展开,张居正当然想过,让大明每个孩子有学上,但也就是做梦想想罢了。

  “水师扩军,应在三万之数,增加至九万。”张居正选择了另外一个花钱的事儿。

  和教育一比,水师才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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