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笔太干,写不得_地煞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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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笔太干,写不得

  第150章笔太干,写不得

  那龟公与陈晋寒暄,场面上的客套占了大头;王于俊派人来请,则是动了真格。

  当夜在文庙里,陈晋与王于俊也是见过的,但没有说上话。

  印象里,这是位典型的富贵公子,不同于王于宝的温和内敛,王于俊则要豪放疏狂得多,自有一股倨傲之气。

  陈晋对顾乐游道:“道士,既然有人相邀,咱们便上楼去见识一番,如何?”

  今晚说好是替顾乐游接风洗尘的,自然要征求他的意见。

  顾乐游笑嘻嘻道:“求之不得。”

  态度变化得快,先前还口口声声说金钗们喜欢端着,不够风骚放开,不合自己口味。

  在随从的带领下,三人拾阶而上,直上三楼。

  这番动静,已在大堂上传扬开来,一众好事者议论纷纷,连台上的曲子都不去听了。

  众人觉得好奇的是,王于俊请陈晋上去做什么?

  很可能是斗诗比词……

  因为王于俊的性情向来高傲,不愿意被这一位突然冒出来的衣带渐宽郎抢走自己风采。

  这倒不是小心眼,文无第二,争的是一种气势。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皆因陈晋是从岭南过来的,属于外来户。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曲《蝶恋花》炙手可热,这算什么意思?

  而且发表的时间恰好在文魁大赛过后不久。

  市井间已经有流言蜚语,说文魁内定,王于俊胜之不武,而陈晋的《蝶恋花》如果参选,分明不逊色于王于俊的那首《长月吟》,公平竞争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嘿嘿,你们想想,陈晋为何会把如此好词交给秋月楼的清月姑娘?”

  一人很大声地问道。

  果不其然,立刻引来一片期待声:“为什么?”

  “那是因为秋月楼今届没有评上任何一位金钗,众所周知,今届十二金钗的评选事宜,是俊公子来操办的。”

  “你的意思是说陈晋故意借此来跟俊公子打擂台,捧起清月姑娘,然后把金钗们给压下去,也就等于把俊公子压过了一头。”

  “不错,正是这样。”

  众人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顿时轰然起来。

  有人惊叹于陈晋的胆勇,初来乍到,竟敢挑战王于俊的地位……

  有人觉得陈晋不自量力,写了首好词便得意忘形,居然去招惹王氏……

  还有人更想知道王于俊和陈晋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争斗起来的话,谁更胜一筹。

  不得不说,阴谋论永远有着市场,对于看客而言,他们想看的只是热闹,至于内情真假,谁在乎?

  ……

  此时陈晋三人已经来到了楼上。

  瞧着四周奢华的装饰,顾乐游心里不禁骂了句“败家娘们”;刘元则显得颇为紧张,紧跟着自家观主师兄,头低下去,都不敢张望。

  走进厅堂,一道道目光立刻扫视过来,落在三人身上。

  有审视的、有好奇的、有玩味的……

  王于俊有些诧异,让人去叫陈晋,没想到上来三个,其中两个,居然是道士,看起来他们是朋友。

  问题是书生和道士的组合,本就有点不伦不类的。

  “坐吧。”

  王于俊并没有起身相迎,淡然说了句。

  陈晋扫了一眼杯盏狼藉的桌子,笑了笑:“坐就不必了吧。”

  一名中年儒士勃然道:“陈晋,你好生不识抬举。俊公子请伱上来,你却连坐都不坐?”

  陈晋冷然道:“既然是相请,那这一桌残羹冷炙便是王公子的待客之道?”

  中年儒士为之哑然。

  王于俊伸手在桌子上一敲:“来人,换桌,上新菜。”

  得此命令,在旁边侍候的下人奴婢们赶紧开始忙活起来。

  “现在,可入座否?”

  但陈晋仍是未动:“我们三个人,这里却只有一个空椅子,怎么坐?”

  中年儒士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在座者都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释道之流,如何有资格看座?”

  陈晋叹口气:“你说的倒有道理,非同类人,勉强凑在一起,只会话不投机半句多,何苦呢?那就告辞,不打扰各位雅兴了。”

  说着,转身便走。

  “好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

  王于俊一拍桌子,人站起来:“不亢不卑,个性十足,本公子欣赏你。来人,看座,三位。”

  他发了话,桌上陪坐的人立刻有两位让了出来,其中一个,赫然是那位中年儒士。

  没办法,他有自知之明,其跟随俊公子的资历最浅,又没甚诗才文采,向来都是坐在末座的。刚才出声叱喝陈晋,本意是想有所表现,好讨得俊公子欢心。没想到马屁没拍好,俊公子就赏识陈晋这种桀骜不驯的姿态。

  那还能怎么办?

  主动让位,起码还能留个体面,算有几分眼色。若是惹得俊公子开口,那就坏事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晋施施然坐下。

  顾乐游是个光脚的,虽然心虚,可有陈晋在,却也不怕,一屁股坐下来。

  倒是难为刘元了,他哪里经历过这般场面?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容红得像猴子屁股,只感到手足无措,很不自在。坐在椅子上,只敢坐了一角,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意味。

  很快,新的一桌酒菜上来了,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十分诱人。

  王于俊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晋:“新菜已上,新酒已满,便请起筷。”

  陈晋却并没有动:“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吃人的嘴短。”

  王于俊呵呵笑道:“你人都来了,还怕吃人嘴短?”

  陈晋解释道:“这其实有个误会,我今晚来此,只是给道士朋友接风洗尘,听听曲儿,正准备离开的了。没想到王公子盛情相邀,而我这位道士朋友又想要见识一下春花杏雨楼的三楼是个什么样子,这才上楼来。”

  顾乐游:“……”

  当个工具人的朋友,感觉不错,起码存在感出来了。

  况且陈晋所说的都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王于俊不置可否,对他而言,事实如何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晋来了。

  市井传闻,风言风语,那些其实也不重要。

  王于俊才不会在意那些,但有一点,他对于陈晋,却真有一种见猎心喜的意思。

  当下忽然开口问道:“庙会当夜,你为何要交上那首小诗?很难想象,那首小诗与《蝶恋花》是同人所做。我猜得不错的话,是不同年龄阶段的作品。”

  陈晋顺着话头答:“确实如此。”

  “可为什么?有成熟的词作不写来,却弄首浅白的小诗?怕被人剽窃?而或不把文魁大赛放在眼里?”

  “哈哈,王公子言重了。”

  陈晋笑道:“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想着跟风,看能否碰个机缘罢了。”

  “跟风?”

  王于俊一怔,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也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如此,果然有趣,陈晋,你倒是个妙人。”

  两人这番对话,如同打哑语一般,不知情的,只听得云山雾里,不明所以。

  王于俊又打趣道:“那你可拿到机缘了?”

  陈晋反问:“你说呢?”

  王于俊当然认为他不可能拿到,如果陈晋得了文庙异宝,岂会是现在的样子。

  肯定成为第二个姜昌了。

  “哎呦,俊公子,你这里好生热闹,不介意我带两个女儿来助兴吧。”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一个浓妆妇人走了进来。她已经上了年纪,但徐娘半老,尤其山峰屹立不倒,极为吸睛。

  跟在她身后的双姝艳若桃李,各擅风情,乃是两名金钗,艺名分别为“桃红”和“阿碧”。

  再加上春娘的话,杏花春雨楼的五名金钗,而今已出现了三位。

  对于一楼的那些散客,任何一名金钗都是高高在上,如天上的仙子,难得一见。

  可诸如王于俊他们,却已是司空见惯,没觉得什么稀奇。

  倒是便宜了顾乐游,大饱眼福,在价目表上,他可是了解到正常时候,想见这些金钗一面都得花费不菲的银子。现在免费,不看白不看,白看谁不多看?

  王于俊笑着对妇人道:“美姨,你知道我最喜欢热闹的,人越多越好,更何况来的都是美人,求之不得。”

  坐在他身边的春娘微微皱起了秀眉,有些不悦。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接受别个来跟自己争宠。

  春花杏雨楼很大,姑娘很多,相互间的竞争自然更为激烈,种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曾停过。

  但即使不愿意,也没法拒绝,那美姨是楼中最有权势的老鸨,地位仅次于楼主之下。

  见到这一幕,陈晋都想起身走人了。他平生最为讨厌的便是这种宫斗戏码,纠缠不休,拖沓冗长,了无意义。

  美姨却来到他身前,施礼道:“这位便是陈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俊秀得很。”

  陈晋淡淡回了句:“多谢夸奖。”

  王于俊说:“美姨,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请这位衣带渐宽郎做新词吗?现在人来了,可不能坐失良机。”

  美姨明眸一亮:“俊公子提醒得是,就不知陈公子愿不愿意了。”

  四大才子之一的杨琦笑道:“美姨这话说得不对,人家既然来了,怎会不愿意呢?”

  另一才子赵城也附和道:“可不是?美姨你尽管让人准备好文房四宝即可。”

  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句,说相声似的。

  顾乐游听出意思来了:对方这是要合伙逼陈晋写诗词,写不出来,便下不得台。

  太不地道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有心想帮忙,可吟诗作词又不是打打杀杀,平时他喜欢卖弄几句,但那只是打油诗,根本上不得台面。

  顾乐游忽然觉得对不住陈晋,如果不是自己嚷着要来春花杏雨楼,陈晋就不会落入这般处境。

  陈晋依然一脸平静,看着对方的表演,其实内心想笑,故作沉吟道:“笔太干,写不得。”

  闻言,王于俊等人面面相觑,尽皆莞尔。没想到陈晋提出的要求如此直接,直接问钱,这算哪门子的读书人?

  要知道士大夫们,总讲究一个清高体面,都不会直接提钱的,而是用“阿堵物”来代替,意思为“那个东西”。

  “润笔”同样算是一种雅称,可也没有这么当面说的,生怕别人不给钱一样。

  若真能写出好词,堂堂杏花春雨楼,难道会赖账不成?

  不过见惯人心的美姨却觉得陈晋的做派很率真,够坦诚,于是一拍手掌,当即有一名美婢双手端着一盘上来,径直放到陈晋面前,掀开覆盖在上面的一块红布,登时白光闪烁,满满的一盘银子,瞧得人眼花缭乱。

  在观感上,一锭锭银子就是比一张张银票更具冲击力。

  顾乐游看得眼睛都大了,心想:书生写一首词就能得到这么多银子?这也太能赚了吧……简直比抢钱还要来得快。

  这才是真正的高端操作,相比之下,自己走街串巷,驱邪做法,看相算命,以及接各种悬赏任务,拼死拼活的,活脱脱的泥腿子呀,根本没法比。

  美姨笑吟吟道:“陈公子,我知道上次秋月楼给了你多少润笔,这里有多没少的。”

  言下之意,要求陈晋写出的新词不能比那首《蝶恋花》差。

  王于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拍手道:“这么多钱,美姨,要不我给你写一首?”

  美姨忙道:“俊公子说笑了,你一字千金,奴家可请不动你。”

  对于这话,王于俊倒是享受。

  陈晋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捧哏,既然润笔给得足够诚意,那就写一首好了。

  本来就是准备写的,只是先前还没决定好去哪里写而已。

  既然春花杏雨楼方面把气氛烘托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写也不合适,况且以此楼的地位势力,影响力可比秋月楼大多了,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

  于是起身:“笔墨何在?”

  对方就是等他这句话,赶紧把书案等物搬来。

  陈晋胸有成竹,不卖任何关子,口中说道:“美姨,我给秋月楼写的是一首《蝶恋花》,为了表明不厚此薄彼,现在写的,还是一首《蝶恋花》。”

  说罢,提笔在手,蘸墨疾书,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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