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别意长_重生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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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别意长

  在一间旁人无法踏入的屋子里,能做多少事呢?

  丈许长的卷轴悬空而挂,陈禾执笔在色泽莹润,仿若上等丝绸的纸上疾笔而书,笔势流畅圆润,灵光徊转将字句连成一气,威势自生。

  哪怕近前半步,都能感到如山岳般浑然天成的压力。

  “砉然长啸,天风澒洞,云涛无际…”

  释沣随着笔势望去,在气势最浓的一处不禁念出声。

  陈禾微微侧首,手中之笔也随之一顿。

  一只手从后方轻轻握住陈禾的右手,随即沿着方才那股笔力走势,将这首词的下半阙天衣无缝的继写了下去。

  “…银钩铁画,龙怒凤翥,留人间世。”

  陈禾感到整个脊背都陷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廊外大雪纷飞,红梅绽放,暗香微传,清冷的气息一路沁进屋内,陈禾出神的盯着释沣的手。

  修长,有力,又说不出的好看。

  很久以前,当陈禾还抓不稳一支笔的时候,这只手也这样裹住他的拳头,挪到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给他看。

  以至于到了今天,两人的字迹虽有细微差异,但彼此融洽,若不注意,便会以为这副卷轴自始至终只有一人落笔。

  陈禾本来挑的不是这阙词,可也不知怎么的,就写出这么一段来,胸中郁气似乎也跟着笔势一起抛洒而出。

  更在释沣写到“银钩铁画,留人间世”时,盯着这副卷轴的眼神都不一般了。

  他就像找到一个新乐子的少年,立刻决定要将它挂在墙上,日夜都瞧着。

  “师兄……”

  陈禾低声唤了一句后,又沉默了。

  他想问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释沣还能在这世间陪他多久,又怕说出后,坏了释沣难得的兴致——这副字还未书完呢。

  释沣果然只是应了一声,心神尚在笔端。

  他抬笔重新蘸匀了墨,直接在字旁边的大片留白处勾勒起山水画卷。

  陈禾的手一直被他牢牢握在笔上,以这个亲近的姿势,整个人也不像被圈在释沣怀里,就这样一笔一画,或浅或浓,绘出野渡江畔的一叶扁舟。

  柳岸迷离,扁舟远去,渡口人影**。

  陈禾踟蹰半晌,终于忍不住说:“师兄,这…这跟词意不符!”

  历来题词配画,先书后画本来就少,差得远的话,便显得奇怪了。

  现在这挂卷轴,就有这么一股不伦不类的味道在里面,字是好字,画是好画,奈何不搭。

  “谁说不符?”

  释沣顿了顿,顺势抬笔,用其中一端轻轻戳了下陈禾脑门。

  “这怎么能…”陈禾后半句话蓦地卡在喉咙里,眼睛有些发亮,“师兄知道我原来想写什么。”

  “请君看取东流水,方识人间别意长——”

  释沣将一点墨迹抹在陈禾鼻尖,哂然:“你全挂在脸上了。”

  陈禾面上有些发热,忍不住咕哝:“上次师兄还教我,谁也不能从脸上看出字来,猜中就猜中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于是他颊边又多了一道墨渍。

  陈禾老老实实站着,随便释沣抹,心里却悄悄翻个白眼:自从遇到曲鸿之后,他就发现了师兄隐藏得很深的另一面。

  以前陈禾很奇怪,释沣这样的性子,怎会与长眉老道交情颇深,难道就因为在黑渊谷时他们住得比较近么?

  现在陈禾就明白了。

  释沣的冷淡,是经历了诸多不遂后出现的,他原先——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后来,也只是在愿意信任的人面前,甚至是最亲近的人身边,露出些许端倪。这样的人,大概只有陈禾跟南鸿子。

  画毕,释沣随意一挥,卷轴就飘到了陈禾原本看好的那面墙上。

  陈禾将笔掷在砚台边,滚了一圈,墨渍滴落到桌面上,却再也没有人关心它是否放好。

  窗外寒冬大雪,屋内春意融融。

  隔着阵法,无人能窥见里面的景象,只有隐约细微的声音传出。

  “不要那么急。”

  释沣声音微哑,像在安抚,又似忍耐。

  许久后,陈禾才闷闷的说:“师兄,天道若是再回溯一次时间,要怎么办?”

  他的嗓音有些变调,带着欢愉与苦楚,更多的是烦恼。

  “…岂有那么轻易的事?就算是天道,也不能随意做。”

  释沣已经习惯了师弟总在这种时候特别认真,还挑这种时候要跟他谈正事。

  起初他无可奈何,随着双修次数增多,释沣赫然发现,陈禾其实是在这时容易褪去那股强硬的气息,一些心底的不安,便会问出口。

  久而久之,释沣也不觉得奇怪了。

  元神交融,身躯契合,毫无间隙的紧紧拥在一起。

  陈禾双眼失神的睁着,好像意识昏沉,又似在想释沣方才安慰他的话。

  他下意识的蜷缩身躯,将释沣缠得更紧,不想松手,不愿离开。

  自脖颈到胸口都布满浅浅的绯色,急促**着,间或低低呻.吟的颤音,每一声都能扣在释沣心弦上。

  偶尔陈禾回过神来,就会试图覆压在释沣身上。

  为的只是侧首贴在释沣心口,双臂紧紧抱住师兄的肩膀。

  “师兄。”

  他唤了一声后,又断断续续的喊。

  不是要说什么,也不是受不了恳求,陈禾只是喜欢这么做,好像这样做了,就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并不是离焰求而不得的幻觉。

  他念得多了,扰得释沣压不住肆意蔓延的妄念,发出呢喃的嘴就会被堵住,灵气源源不绝地自口中灌入,又转自经脉窍**而出。

  更有甚者,随着体内的热源激烈搏动。

  陈禾软在释沣臂弯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连抬一抬眼都懒。

  许久之后,房内才恢复了安静。

  释沣起身,还没着裳,将随手将薄被盖在陈禾身上。

  化神期修士岂会怕冷,可这事释沣做惯了,没感觉到一丝不妥:总不能让师弟就这样袒露身躯的趴在床榻上。

  陈禾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但他这点伎俩,又怎么能瞒过释沣的眼睛。

  释沣靠在床榻上,将师弟拥在手臂之中,半晌,才听到怀里闷闷的传来一句:“那个时日快了吧。”

  不等释沣回答,陈禾语气果断的说:“师兄不必骗我,我感觉得出。”

  踏入渡劫期的修士,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意味更明显,也更琢磨不定。

  “嗯,快了,师兄在仙界等你。”释沣安抚着拍陈禾的背。

  “没准有北玄派先辈看中你…”

  陈禾尽量让自己语气听来显得轻松,还故意说:“不像在人间,北玄派肯定有交好的故旧,我听说正道几大门派之间,纵然没有关系,也会客客气气的师兄弟称呼,你不准叫别人师弟!”

  “好。”

  “也不能让别人叫你师兄。”

  “……嗯。”

  陈禾发现释沣这次没答应得那么痛快了,立刻不满的强调:“不准别人叫你师兄。”

  释沣俯头,在师弟耳边说:“这事我应允了不管用。你得去找师父,不让他收第三个徒弟才成。”

  陈禾本来就是在跟释沣胡闹,自己心里都未必将这条件当回事,既然释沣配合,他更是装出一副浑不讲理的模样:

  “师父是你找的,你管!”

  释沣认真的想了一阵,然后说:“怕是管不着。”

  “算了。”陈禾借着这台阶就下来了,还装出一副得意的模样,“师父云游四海,想找到一个比我与师兄更好的人,这不可能。”

  这可讲不准。

  释沣欲言又止,得南鸿子欣赏的,一向都没个限定。

  有可能是个宰羊特别拿手的屠夫,也有可能是个头昏眼花颤巍巍的老头,对于一派世外高人模样的南鸿子来说,就是到谁屋檐下避雨,都会被人当做“道长与我有缘”。

  其他诸如错过宿头,破庙待一晚的缘分,一顿饭吃出的交情,多不胜数。

  那边陈禾又想到了别的话头——

  “去仙界找个好住处,等着养我跟师父。”

  “嗯…嗯?”

  师弟就罢了,南鸿子是怎么回事?

  “我怕天上的仙人,也是势利眼,更怕神仙之间还得用钱,我们师徒一穷二白,可不就指望师兄为我们搭桥铺路?以后飞升后,像这样在师兄的属下里作威作福就成了。”

  “……”

  陈禾煞有其事的模样,让释沣敲了他一个暴栗。

  “你在豫州,作了什么威,得了什么福?”释沣好笑的问。

  “这可多了。”

  陈禾打起精神,一条条数给释沣听,把自己说得跟个衙内似的。

  “如此说来,我不敢飞升了,留下师弟一人,没人服你,魔道都把你当做失了靠山的软柿子捏怎么办?”释沣半真半假的说。

  “让他们来呗。”陈禾早闲得发慌了。

  他眼珠一转,笑眯眯的说:“师兄怕是不知道,豫州很多魔修都以为,我的修为是从师兄身上采/补得来的。”

  “……”

  这事释沣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半天他才明白过来,这意思说他是下面的那个,释沣不以为意:“你既然喜欢这说法,那么我与旁人承认这事,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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