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晚上_吾妻甚美(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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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晚上

  顾屿一路上遇到不少认识的人,对礼寒暄过后,天色就不大早了,车驾回府的路上,他又看到了那日卖画的年轻人,不过这次,他是一身狼狈被人赶出来的。

  从国子监到内城有一段不短的路,他刚离开没多远,这附近的府邸宅院大多是些平民百姓的富贵人家,商贾居多,文人清高,大多不愿意涉足此地,有的还会特意避开这条路,绕得远些,好不沾染上商贾人家的“铜钱臭气”。

  卖画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清高傲气,顾屿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攥着一个瘪瘪的钱袋子,对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也不怯弱,低声辩驳了一句什么,转身就走。

  只是这话却惹了为首那个护院的火气,卖画年轻人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那护院高声叫道:“这混钱的无赖,没个真才实学不说,还敢败我赵府的名声,给我打!”

  几个护院当即拦住了卖画年轻人的去路,拳脚迎面,卖画年轻人被打得着实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见跑不掉,挣扎了几下就蹲了下去,护住头脸,竟连一声呼救都不曾有。

  顾屿叫停车驾,小厮见状,犹豫着说道:“爷,要管这事吗?我看那也不像个读书人,保不齐真是个骗子。”

  “无妨,去把他带过来,既然看见了,总不能放着不管。”顾屿温声说道。

  小厮闻言,连忙应了,跳下车驾,朝着那行护院走去,即便顾屿的车驾不起眼,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小厮的穿着打扮,商贾人家精明,过不多时,小厮就领着那个卖画的年轻人回来了。

  经过刚才的撕扯,卖画年轻人那身破旧的麻布衣裳坏了不少地方,但走到车驾近前时,他也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发冠,顾屿掀起布帘,卖画年轻人立时想起了前事,连声对他道谢,“公子仁义,张才远愧不敢忘。”

  似乎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张才远的脸上也带起了一点怒容,又有些羞愧,“早听这赵府骄横,是学生贪图钱财,招至祸患,若非公子援手,今日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顾屿眯起眼睛,道:“钱财美物,无人不爱,举凡君子得之有道,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张才远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如今文人受追捧,多的是穷清高的论调,好似一旦沾手钱财,读书人都不是读书人了一样,不过这话却是实实在在说进了他的心底,让他几乎升起了一种交逢知己的喜悦感。

  “公子这话真是通透得很!学生也是这么想的,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取钱财,怎么能是污浊庸俗之事!人生在世,又非仙佛,若无钱财傍身,莫非要去餐风饮露不成?”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涨红却又急切地表达着自己想法的年轻人,顾屿顿了顿,这并不是他的话,这是当年他奉旨查抄吏部尚书府时,张才远一身囚服,指着府中成箱的金银,昂着头自己对他说的。

  十几年官场浮沉,昔日不善言辞的状元郎也成就了一副犀利的口舌,刑部寻了三十多位账房先生,整整查了十天的账,最后发现那些几乎能抵得上国库半年税收的钱财,没有一笔是来自贿赂,比起做官,张才远显然更是个经商的天才。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对,张才远只当是自己太过激动,犯了交浅言深的忌讳,连忙整肃神色,对着顾屿一礼,“总之,今日的事情多谢公子了,还请公子留下姓名,日后学生定当报答。”

  顾屿道:“离春闱还有一段日子,京城米贵,除了卖画,你可还有别的营生做?”

  张才远到底不是个傻的,当即就反应过来了顾屿的言下之意,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画卖得少,学生平日给人写信润笔为生,间或给大户人家题字算账,赚些微薄的钱财。”

  “你那日的画作,我夫人很是喜欢,”顾屿微微笑道,“府里尚缺一名教习的先生,薪酬每月三十两,不担西席的名声,只教幼童习画。”

  大户人家奉西席,是正经的拜了师喝过茶的先生,顾屿说不担西席的名声,多半是这位府上的小公子已经有了师长教导,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清高的读书人,当即就要回绝过去,但张才远从来就不是多注重名头的人,比起这些,他更想有个落脚的地方,和踏踏实实的三十两银子。

  定下明日上门拜见,张才远直到顾屿的车驾走远,才愣愣地掐了自己一把,他是真的没想到这路上随意碰见两次的人,竟然会是堂堂镇国公世子。

  他的前程,这是有了?

  顾屿一回府,就听门房那儿的小厮说了中午的事情,他倒是不大意外,这偌大的镇国公府,尚婉君能拿捏得住的人只有一个顾峻,如今顾峻要走,她不做点什么事情,还真是不符合她的性子。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若弱,他知道她性子一贯纯善,很少会这样不留情面地对一个生人,想来是那尚婉君急切过头,确实惹了夫人的厌恶,他摇了摇头,没准备去管这事,却忽然听那小厮说道:“夫人一个人不好在外头多留,急着回府,表小姐还拽着她不肯放,小的瞧着夫人手上的镯子被拉掉一个……”

  顾屿的眉头蹙了起来,人还没进府门,就让小厮去叫外院的管事过来,那管事是大管家的娘家侄儿,才来没多久,为人老实,陈若弱查账的时候,他是少有的几个没贪的人。

  这会儿被顾屿叫来听了几句吩咐,管事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了重重的为难之色,但对上顾屿的眼神,还是咬牙应了是,顾屿对他点了点头,道:“回府记得来报一声。”

  管事点头,等到顾屿的背影进了内院,外院管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门房处的家丁护院吼了一声,“来二十个人,跟我去尚家,把夫人的镯子要回来!”

  门房小厮差点没听歪了头,反应过来之后,眨了眨眼睛,心里简直对表小姐升起了十二万分的同情。

  陈若弱堵着一口气,听见顾屿回来了也不搭理他,拿了小银勺细细地吹凉碗里的鲜鱼羹,喂给乖乖仰着头等吃的白糖,顾屿走近了,她还偏了个方向,拿后背对着他。

  “夫人生气了?生三弟的气?”顾屿站在陈若弱身后,微微折身,伸手摸了摸白糖的脑袋,白糖喜欢极了他的抚摸,拿温顺的眼神看着他,喵呜喵呜地蹭着他的手。

  陈若弱气鼓鼓地说道:“他跟你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呢,我不过就是个外来的人,哪敢气他!”

  顾屿失笑,“这怎么连我都带上了,三弟有错,罚他教他,再不济打他几下就是了,何苦让夫人气坏身子。”

  温声细语的话响在耳畔,一抬头就能看见顾屿温柔的脸,陈若弱有多大的气也消了,但还是撑着哼了一声,“算了,看在他明天就要走的份上,我才不跟他计较呢,只希望他真的能在西北军里练出个样子来。”

  顾屿叹了一口气,不再就着这个话题往底下说,当年他想着,比起顾峻一夜之间长大懂事,他更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过日子,蠢笨些也没关系,他总能护着他一世,可重活了一辈子,他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

  人总要学会成长,他能做的不是护着顾峻一生一世做个糊涂的纨绔子弟,而是教他面对,至多不让他像前世那样惨烈地成长,而是让他一步步习惯。

  陈若弱给白糖喂了半碗鱼羹,等剩下半碗凉透了,她就把碗放下,仍旧白糖喜滋滋地伸头去喝,刚站起身,就被顾屿从背后抱住了。

  “若弱……”

  陈若弱的脸有些发红,怕惊动外头的丫鬟,连忙压低声音,说道:“你,外头还有人呢……”

  顾屿低声道:“没人,我进门的时候就让她们出去了。”

  “那你也别,别这样……”陈若弱的声音有些发软,想起那日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顿时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我,我有点害怕。”

  顾屿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怕。”

  陈若弱羞得直咬下唇,闻言却也愣了一下,小声地说道:“你也怕呀?”

  “我怕夫人一直怕下去,等顾峻从边关回来,都没给他添个烦心的侄儿……”顾屿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他靠在陈若弱的耳边,低声轻问道:“夫人要什么时候,才能不怕我?”

  陈若弱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死死地揪着手里的帕子,闻言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好半晌,顾屿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放开她了,才听见她蚊子哼哼似的说了一句话。

  “你,你至少……到晚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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