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众生相议论纷纷扰
这贾母虽然看上去不理世事,但是贾府又有什么事能瞒住她？且不说她一手□□出来的丫鬟几乎是各房的管事嬷嬷或大丫鬟，但说她的身份摆在那,又有谁敢欺瞒她？况且这贾母已经是老成精了，这林黛玉这次一提归家之事,她便晓得再也留不住了。与其伤了自己外孙女的心，还不如放她出去好了。唯一让贾母不放心的便是那老宅的俗事。
列位看官，这当时的某某府可不是只住一户人家的。这直系嫡亲的府邸自然是这片宅邸的最核心，但是直系嫡亲府邸旁边还有许多直系庶出、旁系乃至体面下人的房子，尤其是那些个世家旁边还有不少清客相公的寄住地。换作后世来说，便是一个非常大的小区了。这主家除了要管好直系家的事情，当好大家长之外,更是这片小区的居委会主任兼业主委员会主席。当中盘根错节的关系,非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媳妇所不能胜任的。
贾母虽然知晓黛玉是个聪明的人，管家的本事也不不小，但是扬州的林府只是单纯的林黛玉之家而已，没有所谓的亲戚清客之事,况且当时主要管家的乃是贾敏,黛玉不过是从旁协助而已。此番归家，老宅的人事关系比那扬州怕是要复杂数十倍，况且黛玉这一回去，便是实打实的主子，事事必要躬亲。
念及此，贾母微微皱了下眉头。她想了想，王嬷嬷虽然是个能管事的,但是毕竟是贾家出去的，怕是林家的人不会服她。锦雯、l琴、紫鹃均有管家之才，可惜是林黛玉的贴身丫鬟，断没有出了二门去管那些旁系家事的理。想到这，贾母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怕还是要提点下黛玉找几个可靠的林家婆子、媳妇来管事方可。
其实不仅贾母忧心这事，黛玉也开始烦恼管事的人了。锦雯、l琴是从人伢子处买来的，紫鹃是贾府给的，雪雁虽然是家生子但是从小便是在扬州长大的，对老宅还有了解的便只有王嬷嬷了。于是黛玉也只能够与王嬷嬷商量了。
“姑娘这事做得太急了些。”王嬷嬷也叹息道，“如今老宅那边的人还没打点好，如何能去？”
林黛玉虽然知道王嬷嬷所言不虚，但是她只能陪笑道：“嬷嬷教训的是，只是老宅空在那边数年，先父已经赐爵，我若不归府，怕是那个侯爵府也是个虚名而已。”
王嬷嬷也知道此事，既然林如海被追封了公爵，自然原来的林家老宅便是公爵府。若是在林黛玉不归府的话，这天大的荣荫便是便宜了旁人。如若旁人是谨慎还好，怕就怕那些个旁系子弟并那下人借着伯爵府的名义出去胡天胡地反到惹出祸事来。王嬷嬷想了想，便道：“姑娘说的倒是正理，如今伯爵府里没个正经主子也不是长久之计。”
林黛玉见王嬷嬷如此说，便知王嬷嬷是允了。便笑道：“嬷嬷，我们去倒也便宜。只是这管家的事却不是好说的。”
王嬷嬷一想，虽然黛玉去了，以林家嫡女及县主的身份自然是林家不二的主子。只是黛玉偏偏是女儿身，不便抛头露面。内宅的事还好说，府外的事情少不得要找几个忠心的奴才来管。王嬷嬷想了想老宅留下的几个人，沉吟片刻道：“姑娘不便管辖府外的事情，这管家便是要得力方可。怕只怕那些个奴才起了心思，瞒了主子。如今姑娘不妨立两、三个管家，相互牵制也便于姑娘掌控。”
黛玉一想，这旧时大家子里真的就是现世的公司。管家兼着总经理、人力资源部经理的职务，而账房则是财务、会计、审计一肩挑，自己倒成了林家的总裁了。黛玉想到这，心里便有了心思。黛玉笑道：“三个管家就不用了，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反倒没水喝了。这管家的职务有两个便可，大管家统辖全局，二管家便管着那些个小厮、奴才便够了。不过只有一条，这两个管家之间互不隶属，一切唯我的命令是从。”
王嬷嬷一想，便觉得黛玉这个分权方案可行，便道：“姑娘想的是了。婆子看来，林忠是积年的老管家了，堪当大管家一职。”
黛玉自然知道这个林忠是自己父亲的心腹管家，自然忠心不二。黛玉点点头，道：“如此以来又要劳动忠叔了，宅子上的事情还有庄子上的事情，怕是够多了。嬷嬷，那二管家可有人选？”
王嬷嬷想了想，“这管家自然要从家生子里选，只是如今京城这边的家生子已经构成一气，选了谁说到底都是林忠的手下。姑娘既然要分权，怕是有些麻烦了。”
黛玉笑道：“嬷嬷说的是，不过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人。”
王嬷嬷不解，“烦请姑娘示下。”
黛玉道：“嬷嬷莫非忘记了，奶兄如今也长大了，少不得要给他个差事。”
王嬷嬷忙道：“这可不行，那小子虽然能管事，但究竟没办过大事。如今姑娘提拔了他，且不说会不会帮衬上，就怕老宅里的人不服。”
黛玉笑道：“有什么不服的？忠叔如果连这些人都弹压不下去，他那大管家的位置也别坐了。况且这南边上来的人当中，也唯有奶兄是个成材的。”
王嬷嬷见黛玉坚持，便不再多说。其实王嬷嬷内心倒是挺欢喜自己的儿子能坐上林府二管家的位置，她也晓得如今林家没有其他继承人，而林黛玉又是圣眷正浓，日后少不得是皇家赐婚，自然林家是全家陪嫁，在这边坐稳了，日后少不得是平步青云。
而黛玉的心思则是，京城的老人为大，这样便于自己管理。而动用自己的奶兄，一则为了让南边的人牵制京城的老人，二则奶兄好歹也算自己的心腹。黛玉虽然不想任人唯亲，但这也是眼下不得已的法子了。至于账房那边，黛玉现在感叹自己学的不是会计或管理学，惟有按照后世的最基本规则，收支两条线，再弄一个审计来监管。
王嬷嬷见黛玉沉思不语，便试探性地问道：“姑娘可在内宅的管事嬷嬷一职么？”
黛玉见王嬷嬷问起此事，便笑道：“这管事嬷嬷自然是嬷嬷来管了。”
王嬷嬷摇摇头，道：“老身承蒙姑娘看得起，若是担当管事嬷嬷也不无不可。但是姑娘须知，这后宅的事情一点也不比外院简单。这荣国府虽是赖大家的的管事，但手下依然还有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跟秦之效家的三个管事嬷嬷，至于房的管事丫鬟、大丫鬟等也是不少。府外的事情姑娘操心是应该的，但内宅断不可不顾，须知有些事是祸起萧墙。”
黛玉也知王嬷嬷说的是正理，但是内宅的事情她暂时还没有头绪。惟有待日后搬到老宅之后，再慢慢看了。反正现在还有王嬷嬷并锦雯、l琴等人，虽然不能逞心如意，但也不至于太麻烦。
这边且不说黛玉的算计，那贾母一准了黛玉归家之后，几个人便晓得了，最先知道的却是探春。
“老祖宗居然允了？”探春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赶往贾母正院的路上，如今听到小丫鬟的报信，探春便脚下略有一软，侍书慌地扶住了探春。探春叹道，“林姐姐何故如此啊？”
侍书本就是伶俐的丫鬟，家生子出来的，又是贾母□□过的，宁、荣二府中数一数二的大丫鬟。虽然侍书不喜管事，但并不代表她不晓得消息，何况还有司棋、入画二人。
侍书见探春如此模样，她也晓得自家姑娘素来就将林姑娘当成自家姐姐。想到这，侍书咬咬牙将探春扶到一个僻静的亭子里，打发几个小丫鬟远远地站了，道：“姑娘，林姑娘这般走了怕也是好。既然老太太允了，想必就都安排好了。姑娘无须忧虑。”
探春摇摇头，道：“你又怎知那外面的世界呢？我们几个人，谁不是娇生惯养的？如今出了府，林姐姐少不得诸事要亲力亲为，她那身子骨又如何吃得消？”
侍书摇摇头，“姑娘切莫小瞧了林姑娘，林姑娘能在咱们府里过得如此逍遥便不简单了。”
探春不是糊涂人，听侍书一说，心里便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父母的过错又岂是自己能评价的？探春惟有不发一语。
侍书见探春神色，便知道探春已经明了。便继续道：“况且林姑娘甚得皇上宠爱，几个公主怕也是没她那边得宠，况且还有个棠棣老爷既是她老师，又是林老爷的故吏，少不得会扶持一番。姑娘切莫伤了自己的心神。”
探春想了想，便也觉得侍书有理，便笑道：“难为你来劝解我了。”
侍书见探春想来了，便也笑道：“姑娘说什么呢？我看姑娘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这边探春还好，那边宝玉却翻了天了。那日刚好宝钗过来，二人无事便开始下棋打发时光。宝钗也晓得再过几日自己就必须搬出这贾府去，再回贾府的时候便是宝二奶奶了。
“宝二爷，林姑娘要走了。”二人正在下棋，晴雯忽地跑了进来。
“你说什么？”宝钗大惊，心想黛玉如果要走，为何不与自己商量？
那宝玉听了之后，直接愣住，随后吐出一口鲜血。袭人、晴雯忙不迭的寻水找药，打发小丫鬟们回话的回话，请大夫的请大夫。
宝钗见宝玉神色不对，忙推了他一下，“宝兄弟？”
宝玉忽然大哭起来，众人慌忙劝解起来。
而那边得了消息的王夫人忙地赶了过来，这边众人已将宝玉扶上了床。王夫人见众人都在，便递了个眼色给宝钗。
宝钗会意，知道他们娘俩有些私密话，便道：“既然宝兄弟无事了，我便先回去了。”
王夫人点点头，又道：“你们几个丫鬟也下去吧。——袭人，你留下。”
这边宝钗方出了门，脸色微变。莺儿知道何意，忙低声劝解，“姑娘是正儿八经的主子，那人就算再入太太的发言，也断越不过姑娘去。”
宝钗没有出声，只是拍了拍莺儿的手便出了院子，径直向那薛姨妈的院子走去。
王夫人见只有袭人在，便哭道：“你个孽障！又何苦为难我？”
宝玉现在也算明了一些事理，知道自己与黛玉已是不可能，便也没做他想，只是道：“母亲，就不能留下林妹妹在府里么？我便不娶她为妻也好。”
王夫人骂道：“这如何成！你林妹妹是林家的姑娘，日后自然有林家的族人安排。况且现在林姑娘圣眷正浓，少不得日后会赐婚。因而在我们这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伯爵府里天长日久地没个正经主子也不是，你快莫要想这个了，好生休息。”
王夫人又劝又骂地哄着宝玉睡着了，便将袭人拉到一旁，道：“好孩子，怕是苦了你了。”
袭人脸一红，低声道：“奴婢不敢当。”
王夫人拍拍袭人的手，“再过几月，宝玉就要成亲了。只是这规矩断没有尚未娶妻便纳妾的理儿，如今只能让你再委屈一年，日后断许你一个姨奶奶的名分。”
袭人听闻王夫人此话，便如同喝了蜜一般，忙道：“多谢太太成全。”
王夫人点点头，又道：“日后宝玉有了正妻，你也要小心伺候。”
袭人当然知道王夫人这话是何意，一是警告自己虽然得宝玉宠又有王夫人撑腰，但是正妻始终是正妻，自己再正妻面前也只是个奴才而已；二来也是提醒自己，既然正妻进门，少不得会将自己身边的人推到宝玉面前，这也是显示正妻肚量同时也是固宠。如今自己还需要跟那个正妻处好关系，方是自己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王夫人见袭人似乎有所得，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闲话了几句，便也离去了。
倒是那宝钗到了薛姨妈的院子里，见薛蟠不在，便眉头紧锁起来。正在院子里的香菱见到宝钗模样，便也猜到了几分。香菱忙凑了上来，道：“姑娘回来了？太太正在屋里呢。”
宝钗看了看香菱，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她本不喜欢这个丫鬟，毕竟薛家也是因为她牵扯到一件人命官司，只是这香菱来到他们薛家也着实做了不少事情。这薛家若是没有香菱上下打点着，怕是薛姨妈也没有那么逍遥了。何况这宝钗对香菱的身世也是了解，对这个自小就没了父母的丫鬟也算多了一些疼惜。宝钗忽然想到，若是将这香菱给自己哥哥当侍妾怕也不错，一来薛蟠也是真心喜欢香菱，二来香菱也算有些本事，留下她，日后对薛家也是个照应。想到这，宝钗觉得自己应该跟母亲稍微透露下了。
宝钗掀开门帘，见薛姨妈正在炕上做活。便道：“母亲怎么有这个闲心？”
薛姨妈笑道：“你日后出嫁没个东西伴身如何是好？”
宝钗听闻此话，眼圈便一红，但忍住却道：“过了年，怕是嫂子也要进门了罢？”
薛姨妈点点头，事实上，薛姨妈对夏家并没有太多好感，只是如今薛家如若不与夏家联姻，怕是连点家产都保不住了。“你明年也要嫁到贾府当媳妇去了，我只嘱咐你一句，万事忍当头。只要你能忍，便总有你当家的那一天。”
宝钗点点头，随后她想起了什么，便道：“林妹妹今天跟老太太说了归府的事情，老太太允了。”
薛姨妈略微一愣，但随后也笑道：“这也是常理，林妹妹虽然在舅舅家过得如意，但总归是林家的闺女，哪有长住的理由？况且宝玉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你林妹妹也合该避嫌了。”
“如意？”宝钗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又道：“母亲想过如何安置香菱？”
薛姨妈听闻此话，便沉思起来。这香菱本就是薛蟠屋里的人，日后要开脸也不难。况且薛蟠又是真心喜欢这个丫鬟的，而且这个丫鬟又是个明事理的人，留在薛蟠身边也是个照应。但是薛蟠即将娶妻，按规矩起码要一年后方可纳妾。而这一年若是夏家的姑娘又了身子，少不得又要耽误些日子。而且薛姨妈也不晓得这夏家姑娘是否好说话，毕竟纳妾这是还是要正妻点头才好。若是自己强行塞个丫头过去，虽然不无不可，但是这便是活生生地打了正妻以及儿子妻族人的脸面。少不得还要留下一个不好听的名声。
想到这，薛姨妈叹了口气，道：“香菱是个不错的丫头，以后再看看吧。”
“老太太允了？”王熙凤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也踌躇了一会，还是应声答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老太太确实允了。”
王熙凤想了一会，随即淡淡道：“这也是自然。”
周瑞家的没有说话，她知道只有在极度失望的情况下，王熙凤才会有这样的语气。
王熙凤此刻心里却在说，林黛玉啊林黛玉，你就这样败走了？你要是不在的话，我便生生地落在太太的眼里了。想到这，王熙凤忽然说：“你将那些账目全部弄平了，将那些个事情全推给王善保家的去。她若想做，我便成全她。”说到这，王熙凤忽然冷笑起来。
周瑞家的没来由地哆嗦了下，她自然晓得王熙凤要她了断的是那些利钱买卖。虽说钱赚得不多，但聊胜于无。周瑞家的忽然道：“那日后奶奶手上要是不宽裕的话？”
王熙凤笑道：“不是还有大太太、二太太么？她们既然想管家，我没来由不让她们管啊？我不过就是两位太太手下打杂的，干活归我干，掏钱的事自然由两位太太做主了。”
周瑞家的方明白，王熙凤忽然打算当个甩手掌柜了。而且利钱买卖这件事丢给大房去做，一来卖个人情，二来也将自己置身事外。只是周瑞家的不大相信眼前这个琏二奶奶真的能如此“放下”。
王熙凤见周瑞家的这般，便道：“你也不必这样，你心里清楚，你来我这儿也无非是找个出路。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没有害我的心思，我自然也没有害你的意思。”
周瑞家的额头渗出一丝冷汗，难怪琏二奶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其实她手里已经有了自己不少把柄。若是自己将她出卖了，少不得会被她拖下水。她是主子，自然不急。顶多就是日后没了面皮不能管家，但却不会被赶出去。但自己若是被揭发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发卖出去。想到这，周瑞家的忙陪笑道：“奶奶笑话了，奴才自然知道轻重。”
王熙凤见周瑞家的这样说了，便点点头，道：“你也是个识趣的，日后我也断不会亏待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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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看官，这当时的某某府可不是只住一户人家的。这直系嫡亲的府邸自然是这片宅邸的最核心，但是直系嫡亲府邸旁边还有许多直系庶出、旁系乃至体面下人的房子，尤其是那些个世家旁边还有不少清客相公的寄住地。换作后世来说，便是一个非常大的小区了。这主家除了要管好直系家的事情，当好大家长之外,更是这片小区的居委会主任兼业主委员会主席。当中盘根错节的关系,非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媳妇所不能胜任的。
贾母虽然知晓黛玉是个聪明的人，管家的本事也不不小，但是扬州的林府只是单纯的林黛玉之家而已，没有所谓的亲戚清客之事,况且当时主要管家的乃是贾敏,黛玉不过是从旁协助而已。此番归家，老宅的人事关系比那扬州怕是要复杂数十倍，况且黛玉这一回去，便是实打实的主子，事事必要躬亲。
念及此，贾母微微皱了下眉头。她想了想，王嬷嬷虽然是个能管事的,但是毕竟是贾家出去的，怕是林家的人不会服她。锦雯、l琴、紫鹃均有管家之才，可惜是林黛玉的贴身丫鬟，断没有出了二门去管那些旁系家事的理。想到这，贾母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怕还是要提点下黛玉找几个可靠的林家婆子、媳妇来管事方可。
其实不仅贾母忧心这事，黛玉也开始烦恼管事的人了。锦雯、l琴是从人伢子处买来的，紫鹃是贾府给的，雪雁虽然是家生子但是从小便是在扬州长大的，对老宅还有了解的便只有王嬷嬷了。于是黛玉也只能够与王嬷嬷商量了。
“姑娘这事做得太急了些。”王嬷嬷也叹息道，“如今老宅那边的人还没打点好，如何能去？”
林黛玉虽然知道王嬷嬷所言不虚，但是她只能陪笑道：“嬷嬷教训的是，只是老宅空在那边数年，先父已经赐爵，我若不归府，怕是那个侯爵府也是个虚名而已。”
王嬷嬷也知道此事，既然林如海被追封了公爵，自然原来的林家老宅便是公爵府。若是在林黛玉不归府的话，这天大的荣荫便是便宜了旁人。如若旁人是谨慎还好，怕就怕那些个旁系子弟并那下人借着伯爵府的名义出去胡天胡地反到惹出祸事来。王嬷嬷想了想，便道：“姑娘说的倒是正理，如今伯爵府里没个正经主子也不是长久之计。”
林黛玉见王嬷嬷如此说，便知王嬷嬷是允了。便笑道：“嬷嬷，我们去倒也便宜。只是这管家的事却不是好说的。”
王嬷嬷一想，虽然黛玉去了，以林家嫡女及县主的身份自然是林家不二的主子。只是黛玉偏偏是女儿身，不便抛头露面。内宅的事还好说，府外的事情少不得要找几个忠心的奴才来管。王嬷嬷想了想老宅留下的几个人，沉吟片刻道：“姑娘不便管辖府外的事情，这管家便是要得力方可。怕只怕那些个奴才起了心思，瞒了主子。如今姑娘不妨立两、三个管家，相互牵制也便于姑娘掌控。”
黛玉一想，这旧时大家子里真的就是现世的公司。管家兼着总经理、人力资源部经理的职务，而账房则是财务、会计、审计一肩挑，自己倒成了林家的总裁了。黛玉想到这，心里便有了心思。黛玉笑道：“三个管家就不用了，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反倒没水喝了。这管家的职务有两个便可，大管家统辖全局，二管家便管着那些个小厮、奴才便够了。不过只有一条，这两个管家之间互不隶属，一切唯我的命令是从。”
王嬷嬷一想，便觉得黛玉这个分权方案可行，便道：“姑娘想的是了。婆子看来，林忠是积年的老管家了，堪当大管家一职。”
黛玉自然知道这个林忠是自己父亲的心腹管家，自然忠心不二。黛玉点点头，道：“如此以来又要劳动忠叔了，宅子上的事情还有庄子上的事情，怕是够多了。嬷嬷，那二管家可有人选？”
王嬷嬷想了想，“这管家自然要从家生子里选，只是如今京城这边的家生子已经构成一气，选了谁说到底都是林忠的手下。姑娘既然要分权，怕是有些麻烦了。”
黛玉笑道：“嬷嬷说的是，不过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人。”
王嬷嬷不解，“烦请姑娘示下。”
黛玉道：“嬷嬷莫非忘记了，奶兄如今也长大了，少不得要给他个差事。”
王嬷嬷忙道：“这可不行，那小子虽然能管事，但究竟没办过大事。如今姑娘提拔了他，且不说会不会帮衬上，就怕老宅里的人不服。”
黛玉笑道：“有什么不服的？忠叔如果连这些人都弹压不下去，他那大管家的位置也别坐了。况且这南边上来的人当中，也唯有奶兄是个成材的。”
王嬷嬷见黛玉坚持，便不再多说。其实王嬷嬷内心倒是挺欢喜自己的儿子能坐上林府二管家的位置，她也晓得如今林家没有其他继承人，而林黛玉又是圣眷正浓，日后少不得是皇家赐婚，自然林家是全家陪嫁，在这边坐稳了，日后少不得是平步青云。
而黛玉的心思则是，京城的老人为大，这样便于自己管理。而动用自己的奶兄，一则为了让南边的人牵制京城的老人，二则奶兄好歹也算自己的心腹。黛玉虽然不想任人唯亲，但这也是眼下不得已的法子了。至于账房那边，黛玉现在感叹自己学的不是会计或管理学，惟有按照后世的最基本规则，收支两条线，再弄一个审计来监管。
王嬷嬷见黛玉沉思不语，便试探性地问道：“姑娘可在内宅的管事嬷嬷一职么？”
黛玉见王嬷嬷问起此事，便笑道：“这管事嬷嬷自然是嬷嬷来管了。”
王嬷嬷摇摇头，道：“老身承蒙姑娘看得起，若是担当管事嬷嬷也不无不可。但是姑娘须知，这后宅的事情一点也不比外院简单。这荣国府虽是赖大家的的管事，但手下依然还有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跟秦之效家的三个管事嬷嬷，至于房的管事丫鬟、大丫鬟等也是不少。府外的事情姑娘操心是应该的，但内宅断不可不顾，须知有些事是祸起萧墙。”
黛玉也知王嬷嬷说的是正理，但是内宅的事情她暂时还没有头绪。惟有待日后搬到老宅之后，再慢慢看了。反正现在还有王嬷嬷并锦雯、l琴等人，虽然不能逞心如意，但也不至于太麻烦。
这边且不说黛玉的算计，那贾母一准了黛玉归家之后，几个人便晓得了，最先知道的却是探春。
“老祖宗居然允了？”探春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赶往贾母正院的路上，如今听到小丫鬟的报信，探春便脚下略有一软，侍书慌地扶住了探春。探春叹道，“林姐姐何故如此啊？”
侍书本就是伶俐的丫鬟，家生子出来的，又是贾母□□过的，宁、荣二府中数一数二的大丫鬟。虽然侍书不喜管事，但并不代表她不晓得消息，何况还有司棋、入画二人。
侍书见探春如此模样，她也晓得自家姑娘素来就将林姑娘当成自家姐姐。想到这，侍书咬咬牙将探春扶到一个僻静的亭子里，打发几个小丫鬟远远地站了，道：“姑娘，林姑娘这般走了怕也是好。既然老太太允了，想必就都安排好了。姑娘无须忧虑。”
探春摇摇头，道：“你又怎知那外面的世界呢？我们几个人，谁不是娇生惯养的？如今出了府，林姐姐少不得诸事要亲力亲为，她那身子骨又如何吃得消？”
侍书摇摇头，“姑娘切莫小瞧了林姑娘，林姑娘能在咱们府里过得如此逍遥便不简单了。”
探春不是糊涂人，听侍书一说，心里便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父母的过错又岂是自己能评价的？探春惟有不发一语。
侍书见探春神色，便知道探春已经明了。便继续道：“况且林姑娘甚得皇上宠爱，几个公主怕也是没她那边得宠，况且还有个棠棣老爷既是她老师，又是林老爷的故吏，少不得会扶持一番。姑娘切莫伤了自己的心神。”
探春想了想，便也觉得侍书有理，便笑道：“难为你来劝解我了。”
侍书见探春想来了，便也笑道：“姑娘说什么呢？我看姑娘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这边探春还好，那边宝玉却翻了天了。那日刚好宝钗过来，二人无事便开始下棋打发时光。宝钗也晓得再过几日自己就必须搬出这贾府去，再回贾府的时候便是宝二奶奶了。
“宝二爷，林姑娘要走了。”二人正在下棋，晴雯忽地跑了进来。
“你说什么？”宝钗大惊，心想黛玉如果要走，为何不与自己商量？
那宝玉听了之后，直接愣住，随后吐出一口鲜血。袭人、晴雯忙不迭的寻水找药，打发小丫鬟们回话的回话，请大夫的请大夫。
宝钗见宝玉神色不对，忙推了他一下，“宝兄弟？”
宝玉忽然大哭起来，众人慌忙劝解起来。
而那边得了消息的王夫人忙地赶了过来，这边众人已将宝玉扶上了床。王夫人见众人都在，便递了个眼色给宝钗。
宝钗会意，知道他们娘俩有些私密话，便道：“既然宝兄弟无事了，我便先回去了。”
王夫人点点头，又道：“你们几个丫鬟也下去吧。——袭人，你留下。”
这边宝钗方出了门，脸色微变。莺儿知道何意，忙低声劝解，“姑娘是正儿八经的主子，那人就算再入太太的发言，也断越不过姑娘去。”
宝钗没有出声，只是拍了拍莺儿的手便出了院子，径直向那薛姨妈的院子走去。
王夫人见只有袭人在，便哭道：“你个孽障！又何苦为难我？”
宝玉现在也算明了一些事理，知道自己与黛玉已是不可能，便也没做他想，只是道：“母亲，就不能留下林妹妹在府里么？我便不娶她为妻也好。”
王夫人骂道：“这如何成！你林妹妹是林家的姑娘，日后自然有林家的族人安排。况且现在林姑娘圣眷正浓，少不得日后会赐婚。因而在我们这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伯爵府里天长日久地没个正经主子也不是，你快莫要想这个了，好生休息。”
王夫人又劝又骂地哄着宝玉睡着了，便将袭人拉到一旁，道：“好孩子，怕是苦了你了。”
袭人脸一红，低声道：“奴婢不敢当。”
王夫人拍拍袭人的手，“再过几月，宝玉就要成亲了。只是这规矩断没有尚未娶妻便纳妾的理儿，如今只能让你再委屈一年，日后断许你一个姨奶奶的名分。”
袭人听闻王夫人此话，便如同喝了蜜一般，忙道：“多谢太太成全。”
王夫人点点头，又道：“日后宝玉有了正妻，你也要小心伺候。”
袭人当然知道王夫人这话是何意，一是警告自己虽然得宝玉宠又有王夫人撑腰，但是正妻始终是正妻，自己再正妻面前也只是个奴才而已；二来也是提醒自己，既然正妻进门，少不得会将自己身边的人推到宝玉面前，这也是显示正妻肚量同时也是固宠。如今自己还需要跟那个正妻处好关系，方是自己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王夫人见袭人似乎有所得，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闲话了几句，便也离去了。
倒是那宝钗到了薛姨妈的院子里，见薛蟠不在，便眉头紧锁起来。正在院子里的香菱见到宝钗模样，便也猜到了几分。香菱忙凑了上来，道：“姑娘回来了？太太正在屋里呢。”
宝钗看了看香菱，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她本不喜欢这个丫鬟，毕竟薛家也是因为她牵扯到一件人命官司，只是这香菱来到他们薛家也着实做了不少事情。这薛家若是没有香菱上下打点着，怕是薛姨妈也没有那么逍遥了。何况这宝钗对香菱的身世也是了解，对这个自小就没了父母的丫鬟也算多了一些疼惜。宝钗忽然想到，若是将这香菱给自己哥哥当侍妾怕也不错，一来薛蟠也是真心喜欢香菱，二来香菱也算有些本事，留下她，日后对薛家也是个照应。想到这，宝钗觉得自己应该跟母亲稍微透露下了。
宝钗掀开门帘，见薛姨妈正在炕上做活。便道：“母亲怎么有这个闲心？”
薛姨妈笑道：“你日后出嫁没个东西伴身如何是好？”
宝钗听闻此话，眼圈便一红，但忍住却道：“过了年，怕是嫂子也要进门了罢？”
薛姨妈点点头，事实上，薛姨妈对夏家并没有太多好感，只是如今薛家如若不与夏家联姻，怕是连点家产都保不住了。“你明年也要嫁到贾府当媳妇去了，我只嘱咐你一句，万事忍当头。只要你能忍，便总有你当家的那一天。”
宝钗点点头，随后她想起了什么，便道：“林妹妹今天跟老太太说了归府的事情，老太太允了。”
薛姨妈略微一愣，但随后也笑道：“这也是常理，林妹妹虽然在舅舅家过得如意，但总归是林家的闺女，哪有长住的理由？况且宝玉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你林妹妹也合该避嫌了。”
“如意？”宝钗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又道：“母亲想过如何安置香菱？”
薛姨妈听闻此话，便沉思起来。这香菱本就是薛蟠屋里的人，日后要开脸也不难。况且薛蟠又是真心喜欢这个丫鬟的，而且这个丫鬟又是个明事理的人，留在薛蟠身边也是个照应。但是薛蟠即将娶妻，按规矩起码要一年后方可纳妾。而这一年若是夏家的姑娘又了身子，少不得又要耽误些日子。而且薛姨妈也不晓得这夏家姑娘是否好说话，毕竟纳妾这是还是要正妻点头才好。若是自己强行塞个丫头过去，虽然不无不可，但是这便是活生生地打了正妻以及儿子妻族人的脸面。少不得还要留下一个不好听的名声。
想到这，薛姨妈叹了口气，道：“香菱是个不错的丫头，以后再看看吧。”
“老太太允了？”王熙凤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也踌躇了一会，还是应声答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老太太确实允了。”
王熙凤想了一会，随即淡淡道：“这也是自然。”
周瑞家的没有说话，她知道只有在极度失望的情况下，王熙凤才会有这样的语气。
王熙凤此刻心里却在说，林黛玉啊林黛玉，你就这样败走了？你要是不在的话，我便生生地落在太太的眼里了。想到这，王熙凤忽然说：“你将那些账目全部弄平了，将那些个事情全推给王善保家的去。她若想做，我便成全她。”说到这，王熙凤忽然冷笑起来。
周瑞家的没来由地哆嗦了下，她自然晓得王熙凤要她了断的是那些利钱买卖。虽说钱赚得不多，但聊胜于无。周瑞家的忽然道：“那日后奶奶手上要是不宽裕的话？”
王熙凤笑道：“不是还有大太太、二太太么？她们既然想管家，我没来由不让她们管啊？我不过就是两位太太手下打杂的，干活归我干，掏钱的事自然由两位太太做主了。”
周瑞家的方明白，王熙凤忽然打算当个甩手掌柜了。而且利钱买卖这件事丢给大房去做，一来卖个人情，二来也将自己置身事外。只是周瑞家的不大相信眼前这个琏二奶奶真的能如此“放下”。
王熙凤见周瑞家的这般，便道：“你也不必这样，你心里清楚，你来我这儿也无非是找个出路。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没有害我的心思，我自然也没有害你的意思。”
周瑞家的额头渗出一丝冷汗，难怪琏二奶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其实她手里已经有了自己不少把柄。若是自己将她出卖了，少不得会被她拖下水。她是主子，自然不急。顶多就是日后没了面皮不能管家，但却不会被赶出去。但自己若是被揭发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发卖出去。想到这，周瑞家的忙陪笑道：“奶奶笑话了，奴才自然知道轻重。”
王熙凤见周瑞家的这样说了，便点点头，道：“你也是个识趣的，日后我也断不会亏待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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